晨光刺破薄雾,山谷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一堆灰白的余烬。
红苓从红杉树下站起身,动作因伤势和一夜未眠的僵硬而显得有些迟缓。她赤红的眼眸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空洞,仿佛昨夜那个情绪失控、尖锐如刺的她只是一场幻影。
她默默地走回营地,对众人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厉寒面前,端起那碗早已重新热好的药汤,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她皱了皱眉,但她没有抱怨,只是将空碗放回原地,然后走到溪边,用冰冷的溪水用力拍打脸颊。
云疏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眉头微蹙。他宁愿红苓像昨夜那样发泄出来,也好过现在这般死水般的沉寂。这平静之下,仿佛酝酿着更危险的风暴。
月无漪静静地坐在一旁,盲杖横于膝上。她能“看”到红苓那看似平静的命运之线下方,那团被强行压抑、却更加炽热和混乱的业火在暗流汹涌。她心中轻轻叹息,却也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徒劳。
“收拾一下,我们尽快离开这里。”云疏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影阁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没有异议。石破岳利落地踩灭余烬,清理痕迹。墨千机将修复了大半的“猎杀者-初号”和其他傀儡收回。厉寒慌忙收拾着药材和杂物。
红苓默默地走到云疏面前,抬起眼,赤红的眸子直视着他,声音平静无波:“我的伤已无大碍,可以自己走。”
云疏看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但那里面只有一片沉寂的火焰。他点了点头:“好,若有不适,及时告知。”
队伍再次启程,沿着溪流向下游方向行进。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闷,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横亘在众人之间,尤其是云疏、月无漪和红苓三人。
红苓不再需要搀扶,她固执地走在队伍中间,既不靠近云疏,也不落于最后。她的步伐很稳,但仔细看去,能发现她偶尔会轻轻咬住下唇,显然伤势并未完全复原,只是在强撑。
月无漪依旧走在云疏身侧,但两人之间的交流明显减少了许多。并非刻意疏远,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谨慎,避免再刺激到敏感的红苓。
晌午时分,队伍在一处林间空地短暂休息。
石破岳猎来几只野兔,熟练地架火烤制。油脂滴落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弥漫开来。
云疏将一只烤得最好的兔腿递给月无漪。月无漪接过,轻声道谢,小口地吃着。
红苓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这一幕,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默默接过厉寒递来的另一只兔腿,机械地啃咬着,味同嚼蜡。
“云哥,咱们接下来去哪?”石破岳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含糊地问道,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云疏沉吟道:“黑风寨是不能回去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落脚点,同时打探外界消息,尤其是关于影阁,以及……‘天命’的动向。”他看向月无漪,“无漪,你能感知到哪个方向的气运比较混乱,或者有大量‘变数’聚集吗?”
月无漪放下食物,闭目凝神片刻,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东方……似乎有大量驳杂的‘线’交织,混乱且充满机遇,但其中也夹杂着几道非常强大而危险的轨迹。西方则相对平稳,但……死气沉沉,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压制。”
“东方。”云疏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混乱意味着机会,平稳往往代表着禁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红苓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既然要向东,我知道一个地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红苓抬起赤红的眼眸,看向云疏,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在被影阁抓住之前,我隐约记得……东方有一座废弃的古城,名叫‘流火城’。据说那里曾是上古火修宗门的遗址,地火紊乱,环境恶劣,少有修士踏足,或许可以作为暂时的藏身之所。”
流火城?上古火修遗址?
众人都有些意动。对于红苓而言,那里或许能有助于她恢复火种。对于他们整个队伍而言,一个混乱且人迹罕至的地方,正是理想的藏身和发展之地。
云疏看着她,点了点头:“好,那就去流火城。红苓,你来指路。”
红苓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便不再多言,继续低头啃着那早已冷掉的兔腿。
她表现得如此合作,如此平静,反而让云疏心中那丝不安愈发清晰。他看向月无漪,月无漪也微微蹙着眉,显然也“看”到了红苓命运之线中那不同寻常的、压抑的平静。
休整完毕,队伍再次出发,转向东方。
红苓走在前面指路,她的背影单薄而倔强。
云疏和月无漪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都明白,昨夜那场冲突留下的裂痕,并非轻易能够抚平。红苓这突如其来的冷静与合作,更像是一种……蛰伏。
逆命之路,外部的敌人尚可挥剑斩之,但这内部的暗流与心火,又该如何化解?
前路未知的流火城,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