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矿洞内,气氛凝重。
石破岳如同一尊怒目金刚,守在洞口,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嚣,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墨千机则伏在临时拼凑的工作台前,飞快地拆解、组装着几个新的小型傀儡,金属零件碰撞声细密而急促。
云疏靠在最里面的石壁上,脸色有些苍白。他撕开左臂的衣袖,伤口并不深,但周围皮肤已经泛起不正常的青黑色,麻痹感正向肩胛蔓延。箭毒显然非同一般。
月无漪跪坐在他身旁,素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伤口边缘,指尖冰凉,却带着轻微的颤抖。她虽然看不见,但灵觉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毒素如同活物般在侵蚀着云疏的生机。
“是‘蚀灵散’,”她空灵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能腐蚀星力,麻痹神魂……必须尽快逼出来。”
“我来!”石破岳闻言就要过来用蛮力逼毒。
“不可。”墨千机头也不抬,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蚀灵散遇强则融,强行逼毒只会加速扩散。需要以温和本源之力,徐徐导引。”他扔过来一个小瓷瓶,“清心丹,能暂缓毒素侵蚀神魂,治标不治本。”
云疏接过丹药服下,一股清凉之意暂时压住了脑中的晕眩。他看向月无漪,注意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忧色,甚至比他自己更甚。他心中微动,放缓了声音:“别担心,我有办法。”
他示意月无漪扶他坐正,自己则闭上眼睛,全力运转体内储存的太初星髓。乳白色的微光自他丹田升起,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流向左臂伤口。那青黑色的毒素遇到星髓之力,仿佛冰雪遇阳,开始一点点消融、剥离,化作缕缕黑气从伤口渗出。
但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对心神消耗巨大。云疏的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
月无漪感知到他气息的变化,犹豫了一下,轻轻抬起手,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额角的汗水。她的动作生涩而轻柔,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笨拙的温柔。
云疏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避开。他睁开眼,对上她那双没有焦距却盛满担忧的眸子。
“我……我能做什么?”月无漪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云疏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苍白小脸,那双总是洞悉命运、此刻却只映着他一人倒影的盲眼,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层层荡开。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靠我近些。”
月无漪怔了怔,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却没有犹豫,依言向他靠近,几乎肩并肩地挨着他坐下。
“蚀灵散扰人心神,”云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的气息……很纯净,能助我稳定灵台。”
这并非全然是借口。月无漪身为窥命者,灵魂力量纯粹而强大,她的靠近,确实让云疏因抗毒而有些躁动的心神平复了不少。
月无漪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微微调整姿势,让两人的手臂轻轻相贴。她身上那股冷梅般的幽香,混合着矿洞中潮湿的土腥气,萦绕在云疏鼻尖,成为一种奇异的安抚。
洞内一时寂静,只有云疏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墨千机摆弄傀儡的细微声响。石破岳背对着他们,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警惕着外界。
时间一点点流逝。
云疏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女子身体的柔软和温度,能听到她轻浅而规律的呼吸。她似乎有些冷,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
云疏下意识地,将体内运转星髓时散逸出的、带着生机暖意的气息,稍稍向她笼罩过去。
月无漪感受到了这股暖意,如同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驱散了矿洞的阴寒,也驱散了她心中部分的不安。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又往云疏那边靠了靠,几乎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
这是一种全然的、不自知的信任。
云疏身体再次僵住,手臂上的伤口似乎都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垂眸,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她因为放松而微微抿起的、失去血色的唇瓣。
前世今生,他孤独行走,与天争,与命斗,何曾有过如此温软的时刻?这陌生的接触,让他冰冷的心防,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红发女子?”为了驱散这过于旖旎的气氛,云疏低声问道,转移了话题,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月无漪靠着他,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飘渺:“我在她的‘线’里,看到了……同类的气息。”
“同类?”
“嗯。”她微微颔首,“我们都是……被‘天命’遗弃,或者说,刻意针对的存在。她的‘红莲业火’,我的‘窥命之眼’,或许在神明编织的剧本里,都是不该存在的‘错误’,是需要被抹除的‘变数’。”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宿命的悲凉,却又有一丝不甘的火焰在燃烧。
云疏沉默着。他想起自己那混乱的、充满悖逆的命运之线。原来,他们都是一类人。
“所以,救她,也是在救我们自己。”月无漪抬起头,“望”向云疏,虽然看不见,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需要所有能团结的‘变数’。”
云疏看着她眼中那簇微弱却顽强的火苗,心中某种决心更加坚定。他反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微微蜷缩的手。
她的手很凉,他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她。
“好。”他再次承诺,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一定救她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合作与利用,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与守护。
月无漪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苍白的脸上,那抹红晕似乎更深了些。她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就在这时,云疏手臂伤口处的最后一丝黑气终于被逼出。他长长舒了口气,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
“毒素清了。”他低声道,却没有立刻松开握着她的手。
月无漪也仿佛没有察觉,依旧靠着他,轻声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云疏目光投向洞口摇曳的火把光影,眼神锐利如刀。
“厉寒是钥匙,红发女子是核心。我们要撬开这把锁,不仅要得到‘红莲业火’,更要……斩断束缚她的锁链。”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黑风寨这潭水,该由我们来搅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