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新燃起的篝火驱散了几分阴寒,跳跃的火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红苓——那位红发女子,裹着石破岳贡献出的、略显宽大的外袍,蜷缩在离火堆稍远的角落。墨千机递给她的一碗热汤她只是机械地小口喝着,赤红的眼眸如同受惊的幼兽,警惕地扫过洞内每一个人,最后长久地停留在云疏身上。是这个人,将她从那个绝望的囚笼里带了出来。
厉寒则坐在另一边,脸色灰败,眼神复杂地看着红苓,又畏惧地瞟向云疏。他的修为已被墨千机用特殊手法暂时封禁,此刻与常人无异。
“说说吧,‘红莲业火’,还有你,以及你背后的势力。”云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手臂上的伤处已包扎好,脸色恢复了平时的沉静。
厉寒打了个哆嗦,涩声道:“我……我只是个被胁迫的丹师……他们抓了红苓,逼我以她为炉鼎,萃取她体内的‘红莲火种’本源……那是上古火灵血脉的遗泽,若能完整萃取,可炼成威力无穷的‘红莲业火’符箓,甚至能伤及神魂……”
“他们是谁?”石破岳瓮声瓮气地问,拳头捏紧。
“是……是‘影阁’的人,”厉寒的声音更低,带着恐惧,“黑风寨只是他们的一个据点。负责这里的是影阁的一位执事,代号‘幽爪’,星脉境六重修为,擅长暗杀和毒术……今晚那些弩箭,很可能就是他手下的人。”
星脉境六重!众人心头一凛。这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要强大。
“幽爪……”云疏默念这个名字,眼神锐利。
“红苓姑娘,”月无漪转向角落里的女子,空灵的声音尽量放得柔和,“你还记得自己的来历吗?为何会被他们抓住?”
红苓身体微微一颤,赤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与痛苦,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我……不记得太多……只记得一片很大的火焰……然后就是黑暗,锁链……很疼……”她抱住自己的双臂,身体微微发抖。
月无漪轻轻叹了口气,她能“看”到红苓的命运之线支离破碎,显然遭受过极大的创伤和某种封印。
云疏看着红苓,又看了看厉寒,心中已有计较。他走到厉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活命吗?”
厉寒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求生的渴望:“想!求道友饶命!”
“给你一个机会,”云疏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配合我们,引出‘幽爪’,解决这里的麻烦。之后,是去是留,随你。若再有二心……”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冷意让厉寒如坠冰窖。
“我配合!一定配合!”厉寒忙不迭地点头。
“云哥,接下来怎么做?直接杀去影阁据点?”石破岳跃跃欲试。
墨千机冷静地分析:“敌明我暗,实力不明,强攻是下策。既然他们想要‘红莲业火’,我们可以利用这点,设局反杀。”
云疏点头:“千机说得对。厉寒,影阁下次与你联络,或者要求交接‘火种’是什么时候?”
“三……三日后,在斗技场的暗室。”厉寒连忙回答。
“好,那我们就还有三天时间准备。”云疏目光扫过众人,“千机,你这几天尽可能制作更多有用的傀儡,尤其是克制暗杀和毒术的。石兄,你熟悉黑风寨地形,负责侦查影阁据点的外围情况和可能的撤离路线。无漪……”他看向月无漪。
月无漪微微颔首:“我会尽量‘看’清三日后斗技场附近的命运轨迹,找出埋伏和变数。”
“那我呢?”红苓忽然抬起头,赤红的眸子望着云疏,带着一丝倔强,“我不想……再只是被保护。”
云疏看着她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焰,沉吟片刻:“你的身体还很虚弱,火种本源受损,当务之急是恢复。厉寒,你负责调配丹药,助她稳定伤势。”
厉寒连忙应下。红苓看了云疏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安排妥当,众人各自行动起来。石破岳率先离开矿洞,融入夜色。墨千机回到他的零件堆前,眼中闪烁着专注的光芒。厉寒战战兢兢地开始整理他随身携带的药材。红苓则靠在岩壁上,闭目调息,努力凝聚体内残存的力量。
云疏走到洞口附近,负责警戒。夜色浓重,黑风寨的方向依旧传来隐约的喧嚣,但这片废弃矿区却暂时成了风暴中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是月无漪。
她端着一碗刚刚重新加热过的汤,走到云疏身边。“你消耗很大,需要补充。”她将碗递过来,空灵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云疏接过碗,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微微一顿。
“谢谢。”云疏低声道,喝了一口温热的汤,一股暖流涌入胃里,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月无漪没有离开,就站在他身旁,与他一同望着洞外无边的黑暗。晚风吹起她几缕墨发和素白的发带,拂过云疏的手臂,带来细微的痒意。
“还在担心?”云疏问。
月无漪轻轻“嗯”了一声,“‘幽爪’的‘线’很模糊,带着强烈的隐匿和杀意……三日后,会很危险。”
“哪一次不危险?”云疏语气平静,“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向前。”
月无漪沉默了一下,忽然轻声问:“云疏,你……为什么会走上‘逆命’这条路?仅仅是因为不甘被操控吗?”
云疏看着远方,目光似乎穿透了夜幕,看到了那三世轮回的惨淡结局。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一开始,或许只是不甘。但现在……”他转过头,看向月无漪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朦胧的侧脸,“我想看看,撕碎那所谓的‘天命’之后,这世间,会是何等模样。或许,能多一些像你,像石兄,像红苓这样的人,不必再受那既定的苦难。”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坚定如山、却又温柔如水的力量。
月无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听”出他话语中的真诚,那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了云疏的衣袖,仿佛这样才能稳住有些慌乱的心神。
“我……我相信你。”她的声音轻如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云疏耳中。
云疏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衣袖的、纤细白皙的手指,心中那片冰湖,似乎又融化了一角。他没有动,任由她抓着。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在洞口,望着同一片黑暗,听着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不再需要言语。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暖流,在暗夜中静静流淌,比篝火更暖,比星光更亮。
而在他们身后,矿洞的阴影里,原本闭目调息的红苓,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赤红的眸子望着洞口那两道几乎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眼神复杂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