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夕阳把市三中练功房的玻璃窗染成金红色。叶惊秋压着腿,镜子里映出她穿着黑色练功服的身影,十七岁的肩膀瘦削却挺得笔直,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
“惊秋,再劈下去你膝盖要废了。”林薇薇抱着瑜伽垫路过,戳了戳她绷紧的小腿肌肉,“张老师都说你柔韧度够了,别跟自己较劲。”
叶惊秋没抬头,指尖触到地面时,练功服后腰的褶皱被拉得平整:“下周六就要选拔赛了,市舞蹈团的老师会来看。”她的声音带着点喘,却咬得很清楚,“我不想错过。”
林薇薇叹口气,在她旁边的把杆坐下。练功房里弥漫着松香和汗水的味道,十几个女生有的在练旋转,有的在记动作,只有叶惊秋一个人在跟劈叉死磕。谁都知道,这个福利院长大的姑娘,把舞蹈当成了救命稻草。
“你说,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就算跳得再好…”林薇薇没说完的话被叶惊秋打断:“那就跳得比有背景的更好。”她慢慢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上次去福利院,院长妈妈说市舞蹈团包吃住,还能考大学加分。”
镜子里的少女眼神亮得惊人,像藏着星星。林薇薇看着她扶着把杆踢腿,每一次都绷直脚背,足尖划过空气时带起细小的风。她知道叶惊秋为什么这么拼,福利院的孩子,总得自己找出路。
“对了,”林薇薇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苹果,“昨天你生日,我妈给你烤的蔓越莓饼干,放你柜子里了。”
叶惊秋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悄悄泛红:“谢了。”她踢完最后一个腿,接过苹果在练功服上蹭了蹭,“等我进了舞蹈团,请你吃麦当劳。”
“拉钩。”林薇薇笑着伸出小指,阳光穿过她的指缝,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练功房的人渐渐走光,暮色漫进来时,叶惊秋还在练足尖旋转。镜子里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她数着圈数,一次、两次…直到眩晕感涌上来,才扶着把杆停下。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银辉落在地板上,像铺了层碎银子。
她想起十岁那年,在福利院的电视上看到芭蕾舞剧《天鹅湖》,黑天鹅的三十二圈旋转让她看呆了。后来她捡了双别人扔的旧舞鞋,在水泥地上练到脚尖出血,院长妈妈发现时,只是红着眼给她贴了创可贴,没骂她。
“惊秋?还没走?”张老师抱着教案进来关灯,看到她吓了一跳,“都快十点了,宿舍要锁门了。”
“再练最后一遍。”叶惊秋把头发扎成更紧的马尾,“张老师,您说我能行吗?”
张老师看着她膝盖上青紫的瘀伤,叹了口气:“你的条件是这届最好的,但太急了。舞蹈不是拼命,是…”
“是活下去的路。”叶惊秋接话时,眼神里的执拗让张老师说不出劝阻的话。
那天晚上,叶惊秋是最后一个离开练功房的。锁门时,她回头望了眼月光下的把杆,好像能看到未来的自己穿着演出服,站在聚光灯下的样子。
她不知道的是,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这条路,很快就要急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