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赛那天是个阴天，叶惊秋在后台绑足尖鞋时，手指一直在抖。林薇薇帮她扯紧鞋带，低声说：“别紧张，就当是平时训练。”
“我没事。”叶惊秋深吸一口气，却在起身时差点绊倒，她昨晚练到凌晨，脚踝早就肿了，只是涂了厚厚的药膏硬撑着。
轮到她上场时，舞台灯突然亮起，晃得她瞬间睁不开眼。熟悉的《天鹅之死》旋律响起，她定了定神，踮起足尖滑向舞台中央。前半段很顺利，旋转、跳跃、阿拉贝斯克，台下评委的目光像追光一样跟着她。
直到那个后踢腿转体动作，她明显感觉到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像被针扎了似的。但音乐没停，她咬着牙继续，落地时却没站稳，重重摔在地板上。
“砰”的一声闷响，后台的林薇薇吓得捂住嘴。
叶惊秋想爬起来，可脚踝像是不属于自己了，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她趴在舞台上，能听到观众席的窃窃私语，评委席的钢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
“还能继续吗？”主持人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带着点迟疑。
她抬头看向评委席，最中间那个戴眼镜的女老师，是市舞蹈团的团长。叶惊秋撑着地板想站起来，却被一股力气按回原地，是张老师冲上来了。
“别动！”张老师的声音发颤，她摸了摸叶惊秋的脚踝，那里已经肿得像个馒头，“医生！快叫医生！”
被抬下台时，叶惊秋一直盯着舞台中央的聚光灯。灯光白得刺眼，像她碎掉的梦。
医院的诊断结果很快出来：踝关节韧带断裂，伴撕脱性骨折，以后不能再跳专业舞蹈了。
叶惊秋拿着诊断书，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了一遍又一遍。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不能再跳专业舞蹈”那几个字上投下阴影，像个嘲讽的笑。
林薇薇提着保温桶过来，看到她手里的诊断书，眼圈立刻红了：“别听医生的，他们懂什么。”
“他们懂医学。”叶惊秋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吓人，“薇薇，我完了。”
“你胡说什么！”林薇薇把保温桶塞给她，“就算不能跳专业的，我们还能当老师，还能…”
“你不懂。”叶惊秋打断她，福利院的孩子哪有资格选退路？舞蹈团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现在浮木断了。
那天下午，她没回学校，也没回福利院，一个人坐在江边的台阶上。江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有人放风筝，线断了，风筝摇摇晃晃地掉进江里，像她现在的样子。
傍晚时，院长妈妈打来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惊秋，回来吧，饭给你留着。”
叶惊秋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院长妈妈，我没事，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挂了电话，她看到手机屏保是去年舞蹈比赛的照片，她站在领奖台上，穿着亮片舞裙，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她抬手摸了摸屏幕，冰凉的触感让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后来张老师来看她，带来了市舞蹈团的录取通知书，他们说愿意等她康复，给她安排文职工作。叶惊秋把通知书折成小方块，塞进抽屉最底层。
“我不去了。”她对张老师说，“我想考大学。”
“想报什么专业？”张老师没劝她，只是递给她一本填报志愿指南。
叶惊秋翻着指南，指尖划过“汉语言文学”那一行时停住了。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在福利院的旧书堆里翻故事看，想起每次难过时写在日记本里的话。
“这个吧。”她指着那行字，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