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压得更低了，战术屏上的红外图像还在不断刷新。林晚的手指悬在通讯键上方，终究没有按下。警报显示的低频震动只持续了三秒，但那不是错觉——有人在地下活动，而且节奏规律。
她迅速调出新的部署方案，将原定的小队行动推迟十分钟，改由无人机先行探路。可就在第一架飞行器升空不到二十米，信号突然中断。监控画面最后定格在一缕贴地蔓延的灰雾上。
“毒气。”她低声说。
苏悦立刻切断备用线路，防止信号被反向追踪。“他们知道我们要来。”
“不是‘要来’。”林晚盯着屏幕边缘一处轻微扭曲的热源，“是已经来了。”
她重新启用加密频道，通知小队更改路线，从北侧排水渠绕行至工厂外围西侧。那里有倒塌的围墙作为掩体，视野死角多，适合隐蔽接近。两名队员应答后开始移动，脚步轻缓，呼吸声透过耳机清晰可闻。
林晚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红外影像上。热源分布零散，但集中在地下一层区域。她注意到其中两个点正以固定间隔交替前行，每四秒一次，像是巡逻。
第三十七帧，第四十一帧，第四十五帧——和昨晚的数据完全吻合。
“他们有标准流程。”她对苏悦说，“说明这不是临时据点。”
苏悦点头，手指快速记录着时间节点。“要不要再等一等？等天完全黑下来。”
“不能再等。”林晚摇头，“他们今晚可能会转移数据或销毁痕迹。我们必须抢在这之前确认存在证据。”
话音刚落，耳机里传来一声闷响。
“地面塌了！”一名队员急促道。
林晚立即放大该区域画面，排水渠入口附近出现一道裂痕，长度约两米，边缘参差不齐。她还没来得及下令，第二声异动接踵而至——角落一处废弃通风口喷出无色气体，在夜视镜头下几乎无法分辨。
“趴下！”她对着通讯器喊。
两名队员迅速伏地翻滚，避开气体扩散路径。一人手臂擦过尖刺，布料撕裂，皮肤渗出血丝。另一人用随身携带的金属片投向裂缝前方，瞬间触发机关，几根锈迹斑斑的铁刺猛然弹起，直插空中。
林晚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回传画面中那名受伤队员的眼部反射影像。她闭眼，集中精神，启动“心灵洞察之镜”。
能力开启的刹那，对方脑海中残留的画面涌入她的意识：塌陷前半秒，地面某处闪过一道极微弱的光斑，位置偏左，靠近一块松动的水泥板。
是光学感应器。
她睁开眼，额头已渗出冷汗。这是今天第三次使用能力，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线边缘泛起黑雾。
“陷阱靠光线触发。”她声音冷静，“所有人保持低姿，用非金属物体试探前进。避开有反光可能的区域。”
苏悦立刻协助调度第二架无人机，这次改为贴墙低飞，扫描毒气浓度与扩散方向。数据显示，气体主要沿顺风侧流动，且含有轻微麻痹成分，吸入后会导致反应迟缓。
“走逆风侧。”林晚重新规划路线，“保持间距，不要并行。”
两名队员依令调整位置，借助倒塌的钢架缓慢推进。他们绕开裂缝，从西侧断墙缺口进入厂区外围，抵达一处堆放废料的空地。这里曾是装卸区，地面铺着厚实的混凝土，但多处龟裂，杂草丛生。
林晚盯着屏幕，忽然发现热成像图上有个异常点——距离队员约三十米外的一堆集装箱残骸后方，出现一个短暂的人形轮廓。它没有移动轨迹，也没有温度变化，就像静止在那里。
但她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那边有人。”她低声说。
苏悦凑近屏幕：“你看得见？”
“看不见。”林晚摇头，“但我刚才看到那个队员的视角时，他眼角余光扫过那片区域，有一瞬的瞳孔收缩——那是本能的警觉反应。”
苏悦沉默片刻：“你是说，他在无意识中察觉到了什么？”
“对。”林晚手指敲击桌面，“我们以为是我们在侦查他们，其实他们也在看着我们。”
她再次凝神，试图通过回传画面捕捉更多细节。可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眼前文字模糊重影。她不得不暂停分析，靠在椅背上喘息。
“你还好吗？”苏悦扶住她的肩膀。
“没事。”她摆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可时间并不等人。
耳机里，一名队员突然压低声音：“我看到了……地上有标记。”
镜头缓缓转向地面。在一堆碎石旁边，一道浅浅的刻痕嵌入混凝土，形状类似齿轮，但边缘多了三条斜线，像是某种变体符号。
林晚的心沉了一下。
这个标记她见过。前世赵铭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机械结构图，中心就是类似的齿轮设计，只是更加精密。当时她以为那只是一件装饰品，现在想来，那或许是某种身份象征。
她没说出这个名字，只是默默记下坐标。
“继续往前，别碰任何东西。”她叮嘱道。
两名队员继续向前推进，穿过一片倒塌的厂房支架。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主建筑外墙时，前方地面再次出现一道细微裂纹。
“停下。”林晚立刻制止，“退后五步。”
他们照做。林晚让其中一人用塑料条轻轻触碰裂缝边缘，果然，那一小段地面瞬间塌陷，露出下方密布的尖刺阵列，顶端涂着暗绿色物质。
“不只是物理陷阱。”她说，“还有毒。”
苏悦皱眉：“他们不想让人靠近，也不打算留活口。”
“不，”林晚缓缓开口，“他们是想筛选来访者。只有能识破陷阱的人，才会被允许继续深入。”
她顿了顿，看向屏幕上那个依旧静止的人形轮廓。
“那个人……一直在观察我们的应对方式。”
苏悦声音微颤：“你觉得他是敌是友？”
“我不知道。”林晚盯着那片区域，“但他选择现身在这个时刻，说明他知道我们会来，也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
她调出所有陷阱触发点的位置，叠加分析后发现，这些机关并非随机布置，而是围绕某个特定路径形成闭环。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激活连锁反应。
“这不是防御系统。”她喃喃道，“这是测试。”
苏悦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在挑选谁有资格进去？”
林晚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指挥台角落的记录仪上，屏幕上仍停留着那帧诡异的热源偏移画面。她伸手拿起设备，指尖抚过屏幕边缘，忽然注意到一段被忽略的数据日志。
那是无人机坠毁前最后上传的信息片段。在信号中断前0.8秒，传感器捕捉到一组高频脉冲信号，频率与昨夜终止程序前两秒传出的那道神秘波段高度相似。
她的手指僵住了。
同样的信号模式，同样的时间节点——上次是在核心平台崩解前夕，这次是在侦查开始之初。
这不是巧合。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她抬起头，眼神锐利，“无论我们什么时候来，他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苏悦的脸色变了：“你是说，整个过程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也许更早。”林晚声音很轻，“也许从我们决定调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入了他们的布局。”
耳机里，队员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暂时安全，目前未发现进一步威胁。是否继续推进？”
林晚看着屏幕上那个仍未移动的人影，又看了看手中记录仪上闪烁的信号残留。
她缓缓开口：“原地待命，不要靠近主建筑。把采集到的所有样本封存带回，包括那块刻痕附近的土壤。”
“你不让我们再往前走了？”
“不是不走。”她说，“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关闭通讯，转向苏悦：“我们需要重新评估风险等级。这些人不仅设了陷阱，还掌握了我们的行动逻辑。”
苏悦点头：“要不要通知其他人？”
“先不。”林晚将记录仪放入密封袋，指尖微微发抖，“消息一旦扩散，反而会打草惊蛇。”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废弃工厂的烟囱仍在飘出淡淡灰雾，融入渐深的夜色。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动她额前碎发。
她的目光落在厂区边缘那片集装箱残骸上。
那个人影消失了。
但她知道，他曾经在那里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