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拉着她的手，感慨道：“这么多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连你，也都快出嫁了，时间过得真快。”
虽然不知道皇太后为什么从这儿开口，姜妧知道，皇太后这是打算告诉她当年的事。
“相国寺里，初见你的时候，哀家都惊住了。阿蘅他们都以为哀家是因为你跟景元长得太像了的缘故，可哀家却不是。你跟景元是很相似，却也只是有一点神似而已，你与你真正的外祖母，那才叫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姜妧的心猛地沉了沉。
皇太后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景元长公主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抱养回来的，甚至那不是皇室的孩子！
皇太后从身后拿出了一幅画卷交给她，“你打开瞧瞧。”
姜妧手指颤抖着，她很怕她打开之后，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一双已不再光滑的手覆在了她手背上，皇太后声音温和：“好孩子，打开看看吧。”
姜妧深吸了口气，缓缓打开了画卷。
一个熟悉的容颜出现在她的眼前，姜妧一阵恍惚，若不是知道她不曾去过画中的地方，不曾有过画中人这样的打扮，她会以为那是她自己。
“你跟你母亲很像，可很多时候就是第一眼相似，之后瞧着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皇太后目光慈和的落在了画卷上，“很多时候，哀家瞧着你，就跟瞧着她一样。”
姜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似乎什么也都说不出来。
良久，她才开了口，声音微微有些暗哑，“您为什么要告诉我？”
“看到你，哀家就跟看到了当年的她一样，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执着。”皇太后叹息了一声，“你的性子跟她很相似，一件事，心里头存了疑惑，就会不管不顾的去追寻真相。可有时候，真相并不是那么美好的。”
“安宁，即便是头破血流，你也要执着往前吗？”
“可至少，我能心安——”姜妧惨然一笑。
她如今，心安了。
皇太后先是一愣，随后又无奈摇头，“哀家说你们相似还真的是，曾经的她，也是这么说的。”
姜妧下意识捏紧了手指，“皇太后，那我外祖父是谁？”
皇太后眼神一暗，“不叫哀家外祖母了？”
姜妧抿唇：“方才那句话，我觉得还是叫皇太后比较合适。”
皇太后在心中回味了一遍，也醒过神来，“你外祖父是谁，我们谁也不知道。”
“你外祖母当年出门踏青失去了踪迹，云家为了你外祖母的名声，就对外称病。”
“却没想到，三个月后，你外祖母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月的身孕回来。”
“云家当时就跟塌了天似的，所有人都在逼问你外祖母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外祖母只是跪着却怎么也不肯开口。”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没有了办法，你的曾外祖母进宫跟哀家说了这件事。”
“你外祖母不肯说那个男人的名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不知道……要么就是她在袒护那个男人。”
“哀家也派了御医过去瞧，御医回来跟哀家说，你外祖母身子不适合怀孕，这一胎即便是保下了，生产时的那道鬼门关也过不去。可若是不保下，你外祖母可能一剂药下去也就跟着那孩子一起没了。”
“哀家与你外祖母从小一道长大，因为眼睛相似，很是亲近，感情甚至比亲姐妹还要好。乍闻这样的事，终是一口气没撑住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才晓得哀家自个儿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姜妧愣了愣，有心想问那个孩子最后如何了。
可见皇太后一副沉浸在往事中的模样，又不忍心打断她。
“哀家当时就想出了一种方法，称怀了双胎，等你外祖母那一胎落下来，便抱过来养着。谁知道哀家没有做母亲的命，孩子没了。”
“是先帝，看着哀家悲痛的模样，心生不忍，说是要抱个孩子给哀家养着。”
“可不是自己的孩子，到底隔了一层，哀家当时伤心着，并不愿意。”
“你外祖母生产那一日，终是没有熬过去，生下你母亲之后便去了。孩子被送到了哀家这儿，哀家这时候才晓得，先帝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的就替哀家做了。”
“哀家将对失去的那个孩子的情转移到了你母亲身上，先帝亦是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着宠着。”
“可哀家没想到的是，你母亲跟你外祖母，走上了同样的一条道路。”
皇太后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清泪。
虽然那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可她与表妹从小要好，她的女儿自然也就是她的女儿，更何况，她还养了那孩子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姜妧心中不安，双目亦是通红，“外祖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执着于真相……”
如果不是这样，那血淋淋的过去就不会再一次摊开在皇太后的面前。
皇太后深吸口气，勉强的挤出了一抹笑：“傻孩子，你没有做错。”
姜妧扑在皇太后的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腰，从未有过的娇憨，倒是把皇太后给逗笑了，“你这样子，哪里像是一个快出嫁的人，还像个孩子似的！”
姜妧心中一动。
突然有几分明白了皇太后的打算，她是怕了，所以才会早早的把她跟顾宁琛的婚事定下来，她不希望她再去走母亲的老路，她希望她能够幸福。
一想到这儿，姜妧搂着皇太后的腰的力道也不由得更紧了些，头埋着不肯抬起来。
姜妧难得的撒娇，虽然叫皇太后很是无奈，倒也不曾推开她。
那些过往太过沉重，她都不愿意回想起来，如今却有一种轻松了的感觉。
或许，有些事还是该说出来比较好。
从暖阁里出来，姜妧的脸上已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一双眼睛也只是略微红了一些，众人也没有多想。
清风阁里，商嬷嬷翘首盼着，见到姜妧忙迎了上来，满腹的心思在看那一双眼睛时，都歇了下去。
她知道，皇太后这是将什么都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