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儿戛然而止，太后平静的眼神瞬时不平静了，直直地看向顾云间。
顾云间的眼神淡淡，一如他平常一般，仅仅是微笑着。
但这微笑，明显是说他知道一些东西，只不过不说出来而已。
终于，太后缓缓道：“本宫近日身体有些不适，即使想帮恐怕也是有心无力。至于沈小姐进宫为妃的事，十五王爷言之有理，若是惹出乱子不好收拾，就当本宫没说过吧。”
沈清霜与顾云间拜别太后，一前一后出了祥宁宫。
一出门，就见沈清朗与沈清彦围了上来，上下左右打量着妹妹，看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先出宫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顾云间道。
沈氏兄妹点头，往宫门走去。
刚走一段，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贤太妃和玉平，一见沈清霜，贤太妃就拉着她的手：“没事吧丫头？那老女人......太后为难你了吗？我和玉平刚回宫，听毅儿说你在这里就赶紧来了。”
看了眼顾云间，幽怨道：“看来我们晚了一步。”
顾云间笑道：“谁早谁晚都一样，清霜没事就好。”
贤太妃点头，想着来都来了，若是不进祥宁宫，未免白来一趟。
太后狠厉的眼神还未收回，就见贤太妃仪态万千地到了。
粗略一看，那女人的气色更好了，白里透红，明明年近四十，还像三十出头一般。
“臣妾参见太后。”
那盈盈一礼和愉悦的嗓音让太后心里更是添堵，“嗯”了声：“妹妹身子弱，快请起！”
贤太妃也不客气，悠悠搭着玉平的手起身，找了张椅子直接坐下。
“这么晚来看太后，没有打扰到您吧？”她拂了拂鬓旁的头发，眼中盛满笑意。
太后闷声道：“妹妹说笑了，本宫开心还来不及。过几日就是妹妹的生辰了，许久没热闹过了。”
贤太妃闻言笑得更是开心：“是啊，时间好快啊，一转眼臣妾都三十八岁了呢。人老多情，臣妾这几日都会梦到刚入宫时太后对臣妾的提携教导。臣妾还记得刚进宫时臣妾才十六岁，那时太后二十六岁，事无巨细悉心教导，才有了臣妾的今天。”
被顾云间软威胁后，再听贤太妃这不阴不阳的话，太后只觉得胸口憋闷。
这死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了这么多废话，就为了说自己比她大十岁。
下意识摸了摸头发，虽然每日金凤为她梳妆时没说，但她知道白发早已遮不住了。
“妹妹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强忍怒气，不冷不热道。
贤太妃依旧面带笑容，似乎笑得更欢了。
“太后，这后宫里的莺莺燕燕每一个都年轻活跃，臣妾能说话的只有您老人家了......”
轻轻打了一下嘴，“瞧我，太后凤仪万千，哪里是老人家？臣妾才显老！不仅老了，身体还不好了。”
太后简直没眼看，她真想让老天快些收了这个妖孽！
“本宫看妹妹的身体已然痊愈，哪里还有病气？”
贤太妃更高兴了，赶紧站起来又行了个礼。
“太后金口玉言，臣妾就借您吉言。说来奇怪，自上次太后亲上寿安宫看过臣妾，臣妾就觉得浑身舒畅，玉平都说臣妾像个好人般。所以臣妾一直说，太后就是臣妾生命中的贵人。”
贵人？
太后发誓她根本不想认识这矫揉造作的死女人。若不是碍于情面，根本不想让她踏进祥宁宫一步。
贤太妃将她的怒气尽收眼底，别提多痛快了。
向玉平示意一下，玉平忙拿出一个食盒。
“太后，这是臣妾从宫外带进来的蝴蝶酥，清霜那丫头推荐的，臣妾觉得好吃就想与太后分享。您试试看！”
太后光看不吃，贤太妃见状，拿起一块自己先吃了：“太后放心，臣妾对您的心可昭日月，绝对不会像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一般两面三刀，面上和善，暗地里使手段。”
太后狐疑地看着她，这死女人是说自己吗？
可人家眼神真诚，边吃边向她示意，若是自己不吃反倒小人之心了。
恨恨咬了一口，齿颊留香，倒是不错，直接将一块吃完了。
贤太妃道：“太后若是喜欢，以后臣妾发现好吃的再给您带。”
“你有心了。”
贤太妃笑了：“是清霜有心。但凡发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孝顺臣妾。太后，您觉得她要是嫁给我们谨灏如何？”
太后这才知道她来的真正原因，护犊子来了！
微微一笑：“你看着好就好。只不过那小丫头得了好些人的青睐，谨灏的机会似乎不大。”
贤太妃也微微一笑：“这正说明臣妾的眼光好。哎呀，太后看着很是疲惫，还是早些休息保养保养，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优雅地行了告退礼，贤太妃带着玉平婀娜地出了殿。
太后眼中迸射憎恶的光，用力一挥，食盒被打翻在地。
那一块块蝴蝶酥如翩跹的蝴蝶般，飞得到处都是。
回了寿安宫，玉平看贤太妃闷闷不乐，给她倒了杯茶。
“娘娘，太后说话就那样，您别往心里去。”
贤太妃叹了口气，满眼惋惜：“可惜我那一盒蝴蝶酥了。玉平，明儿个你出宫再去买些回来。”
玉平：“......”
到了沈府后，沈清霜将祥宁宫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听得沈南方勃然大怒。
“让你进宫为妃？开什么玩笑？”
沈清朗沉声道：“皇上风流成性、喜怒无常，想都别想！”
“皇宫什么好地方，终日里腌臜事那么多。爹，干脆给妹妹寻一门亲事嫁了得了，省得被人惦记！”
这是沈清疏的话，一出口就得到沈清彦的赞赏。
“爹，您看云间怎么样？今晚若不是他，清霜怕是不好脱身。”
顾云间脸上微红，他自是愿意，但他不知她的心意，万一唐突了不好，故而看了沈清彦一眼。
沈清彦以为在给他肯定和暗示，忙凑到妹妹旁边：“你觉得如何？”
沈清霜想也不想就道：“肯定不行啊，都什么馊主意！况且太后已经放弃了，何必多此一举影响云间哥哥的姻缘？坑朋友不带这么坑的！”
其实顾云间想说他非常之乐意，不过既然神女无心，那就等到她有心。
沈南方也觉得儿子胡闹，顾云间可是皇帝的小皇叔，娶王妃哪能如此随意，故而也否定了。
时候不早了，沈清霜主动送顾云间，这让他受宠若惊。
到了门口，她向他行了一礼：“云间哥哥，谢谢你。”
月光下照着顾云间的笑脸，愈发温柔。
“我们是朋友，不必如此。”
沈清霜笑笑，可他用来与太后交换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若不是为了我，你完全可以报了刺杀之仇。”
她居然明白，让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拍拍她的肩，笑得很暖：“你没事就好。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