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面色丑陋，语气毫无波澜，但秦暮却从中听到了离愁别绪。
脑海中不知怎地想起一首词句，口中喃喃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听罢词句，僧人神色一动，似回忆似惋惜。
孙尚香也被气氛所感染，她心中对僧人的身份有了猜测，却不敢明说。
只因那句：如你默认，生死苦等。
许久秦暮从怀中掏出发簪，递给僧人：“大师，可否认得？”
“自然。”
僧人见秦暮不言其他，自顾自的说道：“此乃左元放之物，意为道生发簪。是其命格道化无炁所铸。”
“何用？”
“施主难道不明白？”
“那伽蓝八苦，便是在大师这里了？”
所谓伽蓝，乃禅宗。
所谓八苦，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伽蓝八苦，古佛不存。
“确实。”
秦暮眼色冰冷，语气僵硬：“你们想要干什么？”
他将事情联系起来。
从曹操贴身医者华佗为其治疗，到引出解封之法。加之老道故意落败，僧人更是刻意出手相助，便发现其中的不对。
一切都太过明显。
“只为求得一丝天机。”
僧人手一招，秦暮与他周遭空间顿时变化模糊。
虽然还在古寺之中，但身旁孙尚香却毫无知觉。
两人身在古寺，却神游天外。
“李儒，李文优！是否从一开始你们便在算计我。”
秦暮熟悉三国，通过僧人的讲述，他也知晓这位便是祸乱朝纲、残暴无度的董卓谋士李文优。
更是他毒杀刘辩，助纣为虐。
世人皆以为他已死去，却没想到他竟然自毁容貌，于这古寺之中念经诵佛。
“何谈算计，只不过是互惠互利。”
“何来互惠互利？”
“我们将本源命格给你，无非是想求得天机，若能脱离无涯苦海便是幸事。
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失败无非是一抔黄土而已。”
“看来你们早就知晓我的身份？”
“略有耳闻。”
须弥树沟通万界，各个世界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秦暮没想到三国世界里的人，竟然可以模糊知晓他的身份。
难道说有旅祸来过三国世界，还是这里存在着不为人知的辛秘，从而加快了他们认知世界的步伐？
秦暮皱眉沉思，李儒也不着急低声念起佛经。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如你所愿。”
经过李儒的描述，秦暮知晓了一切缘由。
三国世界中的人之所以会知晓这些，是因为曾经有人被旅祸带离过这个世界。
通过脱离者遗留下来的片面信息，他们的后代根据蛛丝马迹发现了这个秘密。
不仅如此，同样还存在着以诱导三国土着脱离世界，从而实现奴隶他们的‘偷猎者’。
这让后人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唯一存在且存在着未知危险。
由此便衍生出驻留派和探寻派两方阵营。
驻留派认为应该绞杀‘外来者’杜绝危险根源，而探寻派则希望通过‘外来者’见识更为广阔的世界。
左元放如此，李文优更是，更加不谈华佗。
亦或许……这后面还有曹操的身影。
听闻这些，秦暮低头不语。
三国世界中的人想必是通过象牙大枪，猜测到他的身份。
大枪是他通过签到打卡获得，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质地工艺完全超乎常理，被人探知是早晚的事情。
恐怕在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自身的底细便被有心人摸得一清二楚。
北冥既然将他投放到这个世界，恐怕早就知道里面存在着什么。
在大胆猜测一下，造成该世界土着脱离的幕后，恐怕也有北冥的身影。
并且北冥提前将旅祸体系的修炼分支告诉了自己，细细琢磨下其用意可谓明显。
顺着这个思路延伸下去，他此行目的是为了解封白虎并完成‘事件’任务，从而安全回归现世。
在见识到三国世界中存在着难以想象的命格之力后，他同样生出要尽可能收藏命格的想法。
这种力量体系对任何旅祸来说，只要加以利用，实力均会更上一层楼。
没人会不动心。
想到此处，秦暮思绪豁然开朗。
白虎传承由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组成，而目前他仅拿到了奎位。
如果将三国世界中存在的命格加以献祭，不断堆积觉醒度，当觉醒度到达100%后在加以提纯，那么便能实现‘蜕变升华者’的体系修炼。
这样做的旅祸，就是李儒口中的偷猎者。
他们的命格掠夺加以己用，从而成为蜕变升华者。
对于秦暮来说，若是可以将这方世界中的人安放至对应宿位上，那么他完全可以走‘黄泉摆渡人’体系。
北冥把他投放到三国世界，并且提前告诉他这些，肯定存着这方面的想法。
从北冥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他对须弥会新生血液很在乎，同时对组织中存在的渣滓冷眼相对。
无论秦暮走那种体系，北冥都会尊重他的选择并给予一定的帮助。
真是下了一盘好棋。
如此想来秦暮便明白过来，李儒所说的‘互惠互利’是何意思。
秦暮带他们脱离世界，而他们作为白虎传承的对应宿位反过来帮助秦暮。
果真是‘互惠互利’。
只不过他们也是在赌，赌秦暮不会利用他们走‘蜕变升华者’路线。
“你们怎么确定，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们知晓这些事情的人，成立过一个组织，名为「校事会」。
意为探查、寻找无缘无故出现在世界的人们。
通过记载，我们得知多年前经常有类似于你这样的人出现。
但是之后却有长达多年的空白，期间有人出现过，但是还未等我们接触便已经离开。
你是唯一一个再次出现，并丝毫不做隐藏的人。
在无法确定下一个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下，你是我们这些人的希望。”
“为什么想着离开，这个世界不好吗？”
“「祂」很好，驻留派中的人便不愿离开这里，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难道不怕……我是偷猎者？”
“是非成败天注定，若我们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何谈脱离？”
“既然如此，我知晓了。”
“阿弥陀佛。”
李儒轻声念着佛号，丑陋的脸庞浮现出悲天悯人的神色，任谁都不会将他和之前那个毒杀少帝的人联系在一起。
一串佛珠交于秦暮手中，佛珠仅有八颗，每颗上面都刻有佛中八苦。
“我等期待，施主功成身退。”
神游回体，周遭景物再次清晰起来。
耳边响起孙尚香的迟疑话语。
“大师，这人便是你吧？”
完成重任的李儒顿感轻松，微笑的说道：“施主只当是个故事罢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古寺、故事。
异音同意。
李儒可以为了等待他的良人性情大变，更是可以为了她枯守寺庙。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