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林念祖眯眼道：“他们彼此有一个约定。”
封无疾道：“约定？”
林念祖道：“倘若你是个杀人犯，最希望发生什么？”
封无疾一愣：“自然是不被抓了！”
“不对，即使暂时不被抓，你看到官差一定会害怕，当你活在无休止的惊恐之中时，迟早有一天会露馅儿。”
封无疾皱皱眉头：“我想不出来……”
“这还不容易，如果官差有别的怀疑对象，你一定会兴奋得发狂！”
“我懂了，你是说这下药的女子在为真正的凶手做掩护……不过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天下的事就是这样，有时明明可能发生的事人们总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荒唐可笑，反倒是连傻子都会看得一清二楚的道理世人就是不明白。”
封无疾想想这句话，虽然不是很透彻，不过好像真的有几分道理。
这个林念祖，脑子里仿佛总会冒出一些稀奇的念头，但是怎么都觉得，这些道理不该装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头脑里。
“封兄！”
“嗯……”封无疾匆忙点头道，“你说得很好！”
林念祖一笑：“瞎说罢了，再说那下药的女子，既然是事前约定，自然是彼此心照不宣了。”
“那个神秘人究竟想得到什么？”
“无论他想得到什么，结果一定是令人失望的。”
封无疾眼睛一亮：“所以，他送出了血骨指的秘密！”
“他身上隐藏的秘密，只恐比那可怕的骷髅头更为惊人呢！”
“对了，第二个疑点……”
封无疾缓缓道：“既然没有人进入大牢，遇害者的头颅是怎么送到妬女祠的呢？”
林念祖微微一怔：“封兄问得好，这问题也是困扰我数日的一个谜团！”
“这个谜团不解开，监牢杀人案可能永远不会破解！”
“除非今夜监牢会有巨变！”
监牢……
封无疾顺势提醒他一句：“今夜又是三日之期，将军派的人可靠吗？”
“我派的人……咦，小虎呢？”
林念祖面色一檩。
他二人先前只顾专注血骨指的事，早把裘小虎遗忘了。
谁也想不起，这个“机灵鬼”是何时离开的妬女祠。
封无疾隐隐感到一分不安。
“难道……”他看一眼林念祖，仿佛遇上一件很可怕的事。
“你猜对了，”林念祖颓然道，“我派的人正是小虎……”
4
封、林二人赶回监牢时，一切仍是那么安静。
牢子里值守的狱卒都在，而且还很清醒。
至少，他们都还能认出林念祖。
尽管眼色有几分迷茫。
只有一个意外：
值守的狱官不见了。
“那位狱官呢？”
不等林念祖发话，封无疾急急问。
“回大人，小的不知道……”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没人能说出狱官去了哪里。
“林将军，我要见见雷襄。”
封无疾瞅瞅周围，忽然说出这样一句。
林念祖一愣：“好吧！”
“开门！”
林念祖命令狱卒。
“回将军，钥匙不在小的手上。”
地牢的钥匙在狱官手里。
林念祖一拳砸在墙上：“蠢货，今夜有什么人来过？”
“回将军，的确有人来过。”
“还不快说！”
“是，头一阵，是裘军爷带这位大人——”
狱卒半垂头颅，指着封无疾道。
“那第二阵呢？”
“第二阵还是裘军爷，只不过他带进来的人是——”
林念祖看那狱卒言辞闪烁，厉喝道：“是谁？”
“是您……”
“你——”
林念祖一发怒，狱卒再不敢吱声。
“他们几时走的？”
封无疾拍拍林念祖的肩，平静地问。
“刚刚走的……”
“不过，他们……”狱卒可能很奇怪这个问题，于是给出一个奇怪的回答，“不是他们，是……只走了林将军一人。”
“那裘军爷呢？”
“还在地牢那边呢！”
“不好……”
二人撒腿便跑。
下了地牢的台阶，通道外的铁门上赫然上着牢锁——
钥匙还挂在锁上。
雷襄的牢门外，依稀坐着两人，在昏黄的光照下像个模糊的剪影。
不用说，是死人无疑了。
“可惜，来晚一步。”
封无疾蹲在地上，定定注视着两具奇怪地组合在一起的尸体——
这二人好有意思！
就像两个盘腿而坐的酒鬼——
不，简直是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醉鬼！
他们对视而望的样子阴森可怖，圆睁的双目好似仍在相互责骂。
“我们没有来晚！”
林念祖沉声道：“来得早一点，就看不到天魔针的杰作了！”
封无疾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到留在两具尸体咽喉上的小红点。
他没有说话。
连一个字都没哼。
就好像他等的并不是林念祖的这句话。
不是林念祖——难道是死去的裘小虎不成？
“你为什么回来找死？”
林念祖喃喃道。
他果然是对着裘小虎的尸体轻轻问出一句。
滑稽的是，那裘小虎虽然死了，居然还能用一张纸条回答他的问题。
“我是奸细！”
这张白色的纸条就贴在他的额头。
他是奸细，所以回来找死！
这回答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
奸细有了，谁又是凶手？
当然是狱官了。
另外一张纸条就粘在狱官的额头，同样是四个苍劲有力的黑字：
“我是凶手！”
“案子终于破了！”
封无疾站起身，长长地吁出一句。
“是啊，案子终于破了！”
林念祖没有叹气，他只发出一声苦笑。
“将军因何发笑？”
封无疾明知故问道。
“难道不可笑吗？”
林念祖笑得愈发厉害：“我若是告诉你最后破案的人不是官差，却是一个人见人怕的杀手，你会不会发笑？”
“会！”
封无疾也笑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杀手还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天下第一杀手！”
“当真是可笑的很。”封无疾道。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的眼睛迅速向黑暗的牢房瞅了瞅。
“让天下最厉害的杀手对付最可怕的波月神教，这结果的确不坏。”
林念祖的眼睛也迅速向黑暗的牢房瞅了瞅。
“原来带出头颅的人真的是小虎！”
封无疾又向裘小虎的尸体扫一眼，那股神情不知是悲哀，还是鄙夷。
“可惜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林念祖好似自嘲般的说：“波月神教果然不同凡响，竟然送了一只小老虎在我身旁！”
“真的是不同凡响啊！”
忽听一声苍老的嗓门幽幽道：
“犯人也是人，可惜总有人不把犯人当人，居然送两个死人在犯人身边睡觉，天底下岂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