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是个忍得了的主儿，此刻看得出他心情不好，赶忙上前行礼道：“皇上息怒，臣妾这就去卸妆，伺候您休息。”
“罢了，留着吧。”赵昌琨想起来之前曲窈跟他说的话，想起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哎，嘴上软了几分，“其实仔细看看，还蛮好看的。”
“谢，皇上。”德妃不动声色，走到桌子前面给他倒茶，对地上还跪着的巧儿说道：“还不快去传晚膳？把拙儿叫过来，陪他父皇吃饭。”
巧儿赶忙爬起来跑出去了，德妃递上茶盏，小心翼翼地讨好着：“皇上，这是您最喜欢的十年陈碎银子……”
赵昌琨端起来看了看，没嫌弃她茶叶放得太多，整杯茶的汤色瞧起来跟酱油一样。
菜上的很快，赵无拙来得很快。
赵昌琨坐在主位一眼扫过去，嗯，今晚的菜色居然有片好的烤鸭和红烧狮子头。
曲窕之前说过晚上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他看了看布菜的德妃，脸色稍微好了些。
看来曲窕并没有告诉德妃太多，德妃可能也只是打听了他喜欢吃的东西，但是这桌菜学到了七分，却少了三味。
宫中妃嫔打听皇上喜好，甚至威逼利诱皇上身边黄门邀宠的事情很多，大部分情况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严重，多半也就随他们去了。
曲窕是个小心谨慎都性子，又不太会与人打交道，风头过盛难免被其他几个有位分的妃嫔碰上，德妃是个地位高的，她推脱不得，今晚他如果不来，德妃不一定会给她好果子吃。
正想着，德妃已经卷好一个烤鸭春饼，放到了他的碟子里。
赵昌琨倒是也没拒绝，夹起来咬了一口，没有葱且多黄瓜，哟，是他喜欢的味道。
赵无拙在一旁给他斟酒，往前送了送：“请父皇喝酒。”
赵昌琨接过来，看了看这个一向优秀的儿子，想到今天他的成绩，点点头说道：“嗯，爱妃倒是教了个优秀的儿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阮绵华微微红了脸，说道：“还是皇上平时下的功夫多，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儿子。”
赵无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低头夹自己面前的黄瓜丝。平日里与父皇同桌而食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以前小时候总想着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个饭能有多好，如今这个愿望达成，似乎也没有多么让人高兴，反倒是父皇这种沉默让他如坐针毡。
赵昌琨没说话，阮绵华也不敢多说，低头默默夹菜吃，赵昌琨别头看她：“怎么不多吃些肉？”说着将鸭肉夹起一片放到她碗里，阮绵华变了脸色，从善如流得吃下去。
赵无拙本来在吃饭，抬眼突然看阮绵华脸有些发白，不觉问道：“母妃，你脸色不太好，吃了什么东西吗？”
赵昌琨有些不悦地放下筷子，问道：“朕方才加了一片鸭肉给她，怎么，有问题？”
赵无拙一瞬间变了脸色，叫道：“父皇，母妃她，对鸭肉过敏！”
“嗯？”赵昌琨显然没意识到，回头一看阮绵华，竟然已经有些晕晕沉沉，脸色苍白，握住筷子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
赵无拙赶忙跑过来扶住阮绵华，问道：“母妃，母妃你可是咽下去了？”阮绵华颤抖着不说话，赵昌琨一把撩起她的袖子，藕臂上红疹斑驳，明显是过敏的迹象！
“巧儿，巧儿快去请太医！！”赵昌琨赶紧冲外面大喊，守在外面打盹的巧儿猛然惊醒，跑进来一看阮绵华歪在二皇子怀里不省人事，赶忙往外跑去。
“爱妃，爱妃！”赵昌琨环住她的肩膀把她从赵无拙怀里拉过来，抱着她送到屋里床上，阮绵华已经昏迷不醒了，像一团棉花一样软绵绵地靠在赵昌琨怀里，赵无拙赶忙送来一杯水，赵昌琨接过来，顺着她的嘴喂了进去。
“她对鸭肉过敏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赵昌琨见她脸色如此之差，分外焦急起来。
赵无拙反唇相讥：“父皇与母妃伉俪二十三年，连这件小事莫非也不知道？”
赵昌琨哑口无言，沉默了几秒才说到：“她，她未曾与朕讲过。”
“但父皇爱吃烤鸭这件事母妃却念叨了一下午！”赵无拙愤愤道，“儿臣今日本不大同意晚膳备烤鸭的，但母妃说今日皇上吃的不尽兴，午膳的烤鸭只吃了两片，晚上定要吃个痛快。全然不顾自己可能误食会危及生命。父皇……这么多年来，您可曾有半点关注过她？”
赵昌琨被他说的脸上讪讪的，摆摆手沉声道：“够了！”
“儿臣……”赵无拙还想再说，赵昌琨扭头瞪他：“你可还记得你是‘儿臣’?”
赵无拙闭口不言，作揖道：“儿臣知错。”
赵昌琨不耐烦地摆摆手，刚想说什么，就听外面有谁的脚步声，似是在跑，扭头一看，一团米粉色扑了进来，花容憔悴，犹带泪痕：“阿姐，阿姐…………”
“你怎么来了？”赵昌琨皱眉看着这个无视他的女人，阮绵娇别了别头，一看赵昌琨，瞬间吓得花容失色，眼泪汹涌的更厉害，飞快的向后退：“皇……皇上……？”
赵昌琨眉头拧的更紧：“你跑什么，朕又不是魑魅魍魉。还有你这脸……”
阮绵娇一瞬间捂住自己还有疤痕的脸，别过头去，跪下哭泣道：“皇上不是魑魅魍魉，臣妾，臣妾也无颜面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赵昌琨沉声问道，他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了。
“只是，皇上那日给臣妾的责罚，比臣妾的责罚，比魑魅魍魉还令人恐惧……”说着滚滚泪珠又掉了下来。
赵昌琨冷哼一声：“若不是看你有伤在身，岂止是禁足如此简单？你倒是还嫌重了！”
“臣妾何罪之有？”阮绵娇别过脸来看着他，梨花带雨，“臣妾本就无罪，平白受了冤屈才是皇上对臣妾最大的惩罚！皇上不疼惜我们姐妹俩倒也罢了，何苦来折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