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窈拂了拂裙子上的灰尘，找到一个凳子坐下：“以你现在的身份，莫说一个亲王，便是朝中任意一个大臣都有可能会威胁到你。你别忘了，你现在举目无亲，在朝中友没有任何倚仗，能留在宫中，不过是因为皇上的宠爱。若他对你并无旧情，那你以为就算你出了冷宫，还能安然无恙吗？想想你之前在宫中树了多少敌人，今天不过是个淑妃，你便沉不住气了，那明日德妃贵妃一个一个都来，你是否还招架得住呢？”
笙清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么多，仔细听来也只有几分道理。是啊，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妃，又有什么势力呢？之前能出冷宫，不过是因为邓贵妃，如今邓贵妃被禁足，相当于与自己决裂，宠爱也不比以前，之后又有谁来替自己铺路呢？
孤立无援，前程难料。
笙清突然悲从中来，想起今日被淑妃咄咄紧逼，想起昔日被众人冷嘲热讽，不禁难以自持，无力跌坐一片狼藉中，绝望的捂住脸痛哭起来。
看着笙清这副样子，不禁想起自己也是这般孤立无援，她们两个不过是相依为命，惺惺相惜罢了。
曲窈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蹲下来对她说道：“有我在，你不会是一个人。”
曲窈安慰了她许久，到了中午阿青敲门问要不要吃饭的时候，笙清才显得稍微冷静了一些。
曲窈对笙清说道：“我认为我还是做个黄门比较好。”
笙清揉揉眼睛，一时没听清她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曲窈重复道：“我想恢复原来的黄门身份。不仅以后我办事会方便些，而且淑妃那里，也会对你少些敌意。”
笙清沉思了会儿，轻声说道：“淑妃素来与你交好。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进宫之后，你怎么不去投奔淑妃？”
曲窈哑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淑妃背后有定武侯，在宫里又位分不低。皇上即便不喜也会给几分薄面不至于冷落。你入宫之后为何会选择我，而不是拉拢淑妃呢？难不成此刻你想恢复黄门身份，是为了弃我而去，抱淑妃这棵树的大~腿？”笙清慢慢地说道，抬手将一缕额发撩到耳后，眼里闪过一丝悲戚。
曲窈当然不能说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淑妃是自己手帕交，不想拉她进这趟浑水，这样说来笙清会与自己心生嫌隙的。
“小窕消失在邓贵妃那里，我就必须从那里开始查起。”曲窈说道，“至于淑妃，我一早便与邓贵妃她们说过，淑妃是定武侯之女，将门虎女即便是结盟也不会真正诚心与她们相交。而你那时孤立无援，又身处冷宫，之前还深得皇上宠爱，是最好不过的结盟对象了。更何况，你应该知道当时邓贵妃残害淑妃孩子的事情吧？”
笙清抬起头来，被泪水洗刷过的双眼异常清亮，她笑了：“自然知道。淑妃的孩子死了，却不是邓贵妃做的。”
曲窈一听，顿时愣在原地，喃喃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笙清促狭一笑，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也是看在你是我好姐妹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话的，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尤其不能对淑妃说。其实当时她的孩子并不是邓贵妃所害死的，而是德妃。”
曲窈语塞，笙清的眼睛亮的发光，带着讨好邀功的意味。
曲窈揉揉她的头发，又替她将凌~乱的鬓角理好，说道：“我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以后咱们两个相依为命，我在，你就在。”
阿青再次敲门来催了：“娘娘，小厨房已然将午膳又重新热了一遍。娘娘无论如何也要在自己的身体啊？”
曲窈微微偏头，小巧的鼻梁在左边脸颊投下一小块阴影，一明一暗，五官格外立体好看。
笙清注视着曲窈纤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带两个麻利的进来收拾东西。半盏茶后用膳。”
吱呀一声，随着大门被推开，光线也如同洪水般汹涌而入。
笙清下意识地抬起衣袖遮住眼睛，却有一双手比她还要及时，温温软软，指尖微凉。她心头一紧，这似曾相识的触感让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窕少爷……”
曲窈听见这声呼唤同样有些动容，身旁有宫人鱼贯而入，噼里啪啦地收拾一地残骸。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将笙清扶起来，笑眯眯道：“奴才曲窕在此，随时随地听娘娘吩咐。”
笙清噗嗤一笑，曲窈靠近她附在耳边：“我与他已经这样像了吗？”
用完午膳之后，笙清照例要午睡。曲窈换好一身黄门衣服，在穿衣镜前正正衣冠，笑得英姿飒爽：“你瞧，我这般是不是更加帅气了？”
笙清懒懒地伏在美人靠上：“你今年，该二十了吧？”
曲窈闻言，低头笑了笑说道：“是啊，过了年就二十了。”
笙清翻身，将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平躺着睁眼盯着头顶的房梁：“一恍惚，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磬浊过的还好吗？”
“因祸得福。”曲窈走过去搬了个矮凳坐在她身前，“磬浊虽说在勾栏身不由己，但好在认识了个大将军。你若是能在皇上那多吹吹耳旁风，兴许能成就一桩美事。”
笙清说道：“皇上说不定还膈应当年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呢。他当时一见钟情的可是磬浊，如今哪能因为我一句两句话就把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你太天真了，哪有那么容易。”
曲窈看了她一眼，笑笑没说话。
笙清伸了个懒腰，抱着毯子从美人靠上滚到自己床榻上，十分惬意地舒展身体，蹬掉鞋说道：“我且睡会儿……睡醒前可千万别叫我。”
曲窈低头笑了笑，重新整理了下衣冠就推开门出去了。
没想到刚合上门，就听见身后一声娇呵：“哪来的奴才！”
曲窈转身，看见阿青正叉着腰气势汹汹瞪着她，看清，她俩的那一刹那，原本警惕的表情突然掺杂了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