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本该万籁俱静，医院的病房静悄悄的，除了隔两三个小时才偶尔走动一圈的值班护士会发出轻微脚步声，不论是病人还是陪护家属，都依然陷入睡梦。
躺在病床上的李大柱却瞪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手术的麻醉效果早就已经过去，上半身从内而外都泛着疼痛，唯有腰椎以下的部分，一片麻木，好似全没了似的。
可不就没了么！
黑暗中李大柱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十分可怖。
“废了！废了！！”
脖子上青筋暴起，足见他捶自己的大腿时用了多大力气，可不管他怎么往腿上砸拳头，都感觉不到丝毫疼意，绝望从心底渐渐蔓延出来，低哑的嘶吼却没有惊动任何人，虽然手术还算成功，救回了一条小命，但伤势非常重，顾沅给他开了一间单人病房，适合静养身体。
“我、我后悔了...”
透着红血丝的眼睛鼓的大大的，满是痛苦，这句话就跟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压抑着无限悔恨。
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李大柱神情一僵，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咽喉，眼睛紧闭，不行，他现在成了个废人，那么决不能让顾沅知道真相，要不然...
他心底一寒，死死的告诉自己，这就是一场意外！
顾沅、老刘、还有...那个人！都得给他补偿！
门被轻轻关上，脚步渐渐走远，李大柱猛的睁开眼，殷红的眸子闪过一道狠意，然后再次闭上，这回，却是真的睡着了。
而李正那边，查到叶成身上，这件事的真相好似已经水落石出，叶成因为故意伤人，被判了十五年，一辈子最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赔了进去。
自从招认以后，叶成就像认了命似的，如果不是每天还照常吃饭走动，看起来和木头桩子也没两样。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自私的行为，李大柱被害的半身瘫痪，后半辈子都得在床上渡过。”
叶成面上的神经不可控制的抽动了一下，低着头，还是没说话。
李正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叶成肯定还隐瞒着什么。
眸中精芒一闪，继续道：“李家人到你家大闹了一场，要不是你们队长阻拦的及时，只怕...”
就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才是最可怕的，叶成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猛的抬起头来，那双狭长的眼睛此时布满狠厉，“不关他们的事！”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家里，他母亲的身体那么虚弱，如果...
怨毒瞪着李正，“你不是公安吗，怎么不把李家人抓起来！”
李正却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讥讽的看着他，“小朋友，你把人李家的顶梁柱害成那样，人家找你出气不是很正常？”
冷冷一笑，“当初你既然敢答应做这种丧良心的事，就该想到这个结果。”
事情当然不是像他说的这样处理，实际上叶成的母亲并没有受到伤害，他在公布调查结果的时候，就预料到李家人会闹，所以早就叮嘱过叶成那个村的村长，叶成是造了孽，但身为一名公安，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受牵连。
叶成却信以为真，如同一滩死水的心此时重新提了起来，眼睛瞪的通红，“我要见我妈！我要见她！”
一边把铁制的栏杆拍的框框作响，疯了一般，李正眯了眯眼，却无动于衷，只轻飘飘的说道：“只可惜，你母亲并不想见你，她让我告诉你，她没有你这种没良心的儿子，至于你两个弟弟...”
轻叹了口气，看其表露出来的同情之色， 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叶成呆愣在那里，眼角突然红了，狠狠的咬着唇瓣，这才不至于哭出来，嘴唇抖了抖，他很想问清楚情况，可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他不仅没有帮上忙，还成了家里的污点！
李正撇开目光，落在地板上，清楚的看见，一滴、两滴、打湿了尘土，可这还不够。
“行了，这十五年你就好好改造吧。”
淡淡看了他一眼，神情既鄙夷又同情，嘟囔道：“年轻人就是傻不愣登，什么没脑子的事都干的出来，活该被人当枪使。”
叶成脸色一变，苍白的可怕，黑漆漆的眼珠子，像是浸了墨似的，透着阴狠。
笃、笃、笃、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李正心里默默数着，十、九、八、......距离出口的铁门处眼看只有两步的距离，他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等等！”
一！李正在心里默默报下最后一个数，黝黑的眼珠中闪过一丝笑意，上钩了。
但他却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反而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
他这个举动，更是打消叶成心里最后一丝怀疑，担心他真就这么走了，那可不行！
“我还有重要事情交代！”
李正终于停下脚步， 缓缓回头， 似笑非笑，“你还能有什么可交代的，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一无所知，还想祸水东引？”
“不是！”
叶成深吸了口气，既然决定要如实交代，倒不如干脆些，他心里还有个隐秘的期盼，他要是坦白的话，说不定...还能少坐几年牢呢，母亲被自己伤了心，弟弟还在医院...他怎么放心的下！
“哦？你的意思是，之前你故意隐瞒了真相？”
李正眸子一眯，一阵冰冷锐利的气势朝叶成压了过来，他心中一颤，突然觉得自己愚蠢极了，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根本容不得他再选择，顿时按下想谈条件的心思。
看了眼旁边其他人，都伸长了耳朵尖，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心思！
直直的看向李正，木着脸要求道：“给我换一个清净的房间。”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李正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他，不过面上依旧冷着一张脸，一遍吩咐下属去安排，一遍却警告道：“祝愿你接下来吐露的事真有几分用，否则...”
冷冷一笑，别说，配上他那张黑脸，恐吓的效果还挺好。
叶成抿了抿唇，神色还算镇定，“一定能让李队长满意就是了。”
没有比如今更糟糕的情况了，既然这样，他何必被三百块钱买了一辈子！
李正看似随意，实际将他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嘴角隐隐翘了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