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寂静无声。
顾青城缓缓睁开双眼。
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空气中,那些肉眼无法看见的天地元气,此刻在他的感知中,却像是一条条温顺的溪流,环绕着他,亲近着他,等待着他的调遣。
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一个念头,就能将方圆百丈之内的天地元气抽调一空,化为己用。
这就是大宗师。
言出法随,领域自成。
他握了握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拳心周围的空气却被压缩到了极致,发出了轻微的扭曲。
这具身体,经过九龙鼎残片力量的二次洗炼,其强韧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同阶武者。
此刻的他,若是再对上姜池瑶,根本不需要任何计谋。
只一拳,便足以将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宗师,打成一团血雾。
顾青城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第三层密库。
林若甫穷尽一生搜刮来的“古玩”,在他眼中,已然失去了神秘。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哪一件蕴含着微弱的灵气,哪一件只是凡物。
不过,都无所谓了。
他信步走出石门,回到了第二层。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灵矿药材,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林若甫啊林若甫,你大概想不到,你费尽心机藏起来的一切,最终,都成了为本侯铺路的基石。
他没有停留,继续向上走去。
当他踏出密库入口,重新回到地面时,等候在外的影一,身体没来由地一僵。
眼前的侯爷,还是那个侯爷。
一样的飞鱼服,一样的面容。
可影一却感觉,自己仿佛在面对一片深不见底的渊海,仅仅是站在那里,那无形无质的气息,就压得他几乎要跪下去。
这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
侯爷他……又突破了!
这个念头,让影一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从殿前斩王,到现在才过去多久?
这种晋升速度,说出去谁敢信?怕不是要被当成天方夜谭!
跪在地上的林忠,更是直接瘫软了下去,连头都不敢抬,整个人抖如筛糠。
顾青城没有理会两人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林忠。
“丞相府的家产,有多少?”
林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侯爷,府库明面上的金银,约有八百余万两。密库中的珍宝药材,价值……价值无法估量!”
“无法估量?”
顾青城轻笑一声,“那就给你估量一下。”
他走到林忠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从现在起,你就是北镇抚司的账房先生。”
“本侯给你三天时间,将丞相府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全都给本侯清点造册,换算成银两。”
“少一个铜板,本侯就斩你一根手指。明白吗?”
林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听出了顾青城话语中的意思。
这不是入库,这是……抄家!
而且是让他这个丞相府几十年的大总管,亲手来抄!
诛心!这是何等的诛心之策!
“罪……罪人……遵命!”林忠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很好。”
顾青城站起身,对影一吩咐道:“找个地方,让他开始干活。给他笔墨纸砚,别让他饿死了。”
“是,侯爷!”影一领命,像拎小鸡一样,将林忠提了起来。
“对了。”顾青城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影一。
“侯爷还有何吩咐?”影一恭敬地问道。
顾青城转过身,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本侯听说,抄家是个肥差。底下的人,总喜欢在搬运的时候,手脚不干净,顺走一两件。”
影一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忙单膝跪地。
“侯爷明鉴!卑职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北镇抚司上下,绝无人敢贪墨侯爷的财物!”
“本侯的财物?”
顾青城笑了起来,“影一,你这话,说错了。”
“这些,不是本侯的财物。”
他环视着这座奢华的府邸,声音平静地说道:“这些,都是刮自民脂民膏的赃银,理应收归国库,充作军饷,以卫我大虞边疆。”
影一愣住了。
他有些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以侯爷如今的权势,将这笔富可敌国的财富收入私囊,谁敢说半个不字?
可他为何要……
顾青城看着影一那副忠心耿耿又有些憨直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不信?”
“不……不是!卑职……卑职只是觉得,侯爷高风亮节,心怀社稷,我等望尘莫及!”影一连忙表忠心。
“行了,少拍马屁。”
顾青城摆了摆手,“本侯没那么高尚。”
“只是,这笔钱,本侯另有大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养一支三万人的大雪龙骑,一年要花多少钱?”
影一被问得一懵,下意识地开始计算。
大雪龙骑乃是镇北王麾下最精锐的骑兵,人马俱甲,装备的都是玄铁兵器,吃的都是妖兽肉,耗费巨大。
“回侯爷,若按镇北王府的旧例,至少……至少需要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顾青城摇了摇头,“那是镇北王府的价。”
“在本侯这里,这个数,得翻一倍。”
影一更糊涂了。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给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不成?
顾青城看着他,幽幽地说道:“因为,本侯要养的,不是镇北王那种只能在边境逞威风的骑兵。”
“本侯要养的,是一支能踏平江湖宗门,能横扫诸侯藩王,能为本侯……荡平天下的无敌之师!”
“他们的装备,要用最好的灵矿。”
“他们的丹药,要用千年的灵药。”
“他们的功法,要用本侯亲自挑选的。”
“你说,这六百万两,够吗?”
影一听得目瞪口呆,心神剧震!
荡平天下!
侯爷的野心,竟然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权臣的位置,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卑……卑职明白了!”
影一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燃起了狂热的火焰,“卑职这就去办!谁敢贪墨军饷,卑职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顾青城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付影一这种忠犬,画大饼,永远是最好用的方法。
他走出丞相府的大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夜,还很长。
但京城的夜,已经彻底属于他了。
他翻身上马,丢下一句话。
“回宫。”
……
皇宫,养心殿。
皇帝李盛正缩在龙床上,瑟瑟发抖。
殿外传来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踏、踏、踏……”
那熟悉的脚步声,又一次由远及近。
李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殿门被推开,顾青城走了进来。
他没有行礼,只是平静地看着龙床上的那个少年。
“陛下,该上早朝了。”
现在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时辰。
上什么早朝?
李盛不敢问,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朕……朕知道了。”
在宫女太监的服侍下,李盛颤抖着穿上龙袍,来到太和殿。
空旷的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青城将一份早已写好的圣旨,递给了旁边的小太监。
“念。”
小太监吓得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地展开圣旨,用尖细的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丞相林若甫勾结西境藩王,意图谋反,罪证确凿,今已伏法。然平西王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着,冠军侯顾青城,总领京营及北镇抚司兵马,即刻西巡,代天狩边,彻查平西王府不臣之事!”
“钦此——”
念完,小太监直接瘫倒在地。
西巡?代天狩边?
这哪里是圣旨,这分明是一道伐王的檄文!
顾青城将玉玺,放在了李盛的面前。
“陛下,盖印吧。”
李盛看着那方代表着至高皇权的玉玺,又看了看顾青城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眼中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他知道,他一旦盖下这个印。
这大虞的江山,就真的要改姓了。
可是,他有的选吗?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玉玺,重重地,盖了下去。
鲜红的印泥,落在了圣旨之上。
顾青城拿过圣旨,看也没看龙椅上的皇帝一眼,转身便走。
“这江山,本侯替你看着。”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也彻底击碎了少年天子最后的一丝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