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血，染红了半条街。
直到第二天清晨，顺天府的衙役才敢提着水桶，战战兢兢地前来冲洗。
清水冲刷着青石板，带走暗红的血污，却冲不散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夜之间，京城一流豪门柳氏，上下七百三十二口，从世间被抹去。
干净，利落。
甚至没有一声像样的哀嚎能传出那座府邸。
京城，彻底安静了。
曾经那些飞扬跋扈的勋贵子弟，如今见到一抹飞鱼服的影子，都会绕道而行。
曾经那些暗中勾连，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官员，此刻更是如坐针毡，夜不能寐。
“活阎王”顾青城。
这个名号，不再是私下里的戏称，而是悬在京城所有人心头的一柄刀。
一柄随时会落下的，斩龙之刃。
北镇抚司，地下密室。
顾青城对外界的风声鹤唳，置若罔闻。
他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本从柳府库房最深处搜出的账册，上面用暗语记录着与镇北王府的资金往来，数额之大，足以再养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一张北疆的军事布防图，详细到每一个哨所的换防时间。
以及，柳乘风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镇北王……”
顾青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在空旷的密室中回荡。
他送去北疆的，不只是一颗人头和三百封密信。
更是一份战书。
一份告诉那位拥兵自重的诸侯王，他的手，已经伸到你脖子上了的战书。
他要的，就是镇北王的怒火，就是他的按捺不住。
只有当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动起来，他这个执棋者，才能看清所有的脉络，然后，一网打尽。
就在此时，那熟悉的冰冷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更高层级的潜在威胁，情报已刷新！】
【目标锁定：当朝丞相，林若甫。】
【详情：丞相林若甫，表面为皇帝心腹，三朝元老，实则与西境平西王暗通款曲。其以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之便，多次为平西王在军费、粮草批复上大开绿灯，并泄露朝廷对西境的战略部署。】
【关联提示：林若甫行事极为谨慎，所有往来皆为口头密令，并无实质信件证据。其府中高手如云，更有宗师境强者坐镇，强攻非上策。】
顾青城眼眸深处，亮起一抹危险的光。
丞相，林若甫。
那个在朝堂之上，永远一副老态龙钟，仿佛随时会入土的老狐狸。
竟然是平西王的人。
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强攻非上策。
系统给出的提示，正合他意。
杀一个安乐王，是立威。
灭一个柳府，是震慑。
但要动一个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与皇朝文官体系深度捆绑的丞相，就不能只靠一把刀了。
那会动摇国本，让整个大虞的运转陷入瘫痪，不符合他“窃天”的最终利益。
他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
一把能将林若甫连根拔起，却又不伤及主干的手术刀。
“影一。”
顾青城的声音淡漠。
“卑职在。”
影一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
“本侯要你动用暗影阁所有力量，去查一件事。”
“查丞相府，从一年前到今天，所有的开销用度，小到一斤白菜，大到采买古玩，一笔都不能漏。”
影一身体一僵。
查……丞相府的账？
这比直接冲进丞相府杀人，还要凶险百倍！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沉声领命。
“是！”
“另外，将柳府抄没的产业，尤其是那些遍布京城的酒楼、茶肆、当铺，全部收归北镇抚司名下，换上我们自己的人。”
顾青城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本侯，要在京城，织一张网。”
一张能听到每一个角落声音，能看到每一片阴影动静的天罗地网！
影一的心神剧震，他瞬间明白了侯爷的意图。
这是要以整个京城为棋盘，请君入瓮！
“卑职，遵命！”
……
姜府。
当顾青城血洗柳府，一夜之间将一个与姜家体量相当的豪门彻底抹去的消息传来时。
整个姜府，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议事厅内，姜家族老、管事数十人，一个个面如土色，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柳家，完了。
那个昨天还和他们一起在天宝阁竞价的柳乘风，今天就只剩下一颗人头，被送往八百里外的北疆。
下一个，会是谁？
会不会，就是姜家？
“完了……全完了……”
姜家家主，姜池瑶的父亲姜恒，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失魂落魄。
他想到了自己女儿对顾青城的种种羞辱。
想到了姜家曾经对那个赘婿的冷眼与嘲讽。
一桩桩，一件件，如今都化作了催命的符咒。
“家主！不能再等了！”一位族老颤抖着声音站起来，“我们……我们去求求他吧！把池瑶送过去！不，是绑过去！任他处置！只要能保全我姜家血脉……”
“对！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整个议事厅乱作一团，曾经的体面与尊严，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一文不值。
而此时。
姜池瑶所在的静室，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她走了出来。
依旧是一袭素衣，但那张脸，却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她听着外面嘈杂的争论，听着那些要把她“绑过去”的言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抬头，望向了北镇抚司的方向。
她终于明白了。
她错了，错得离谱。
她以为他要的是她的屈服，是她的道歉。
不。
他什么都不要。
在那个男人的“窃天”之路上，她姜池瑶，连一粒值得被碾碎的石子，都算不上。
这种彻底的、来自生命层次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更让她绝望。
“呵……”
一声轻不可闻的笑，从她唇边溢出，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她缓缓转身，走回静室。
在所有族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姜恒，平静地开口。
“传我之令。”
“自今日起，我姜池瑶，入死关。”
“不破天人，誓不出关。”
“若有违者，杀无赦。”
说完，那扇石门，在所有人面前，轰然关闭！
隔绝了尘世，也隔绝了她所有的骄傲与悔恨。
姜恒瘫在地上，老泪纵横。
他知道，女儿这不是在寻求突破。
这是在自我放逐。
用一种最决绝的方式，与过去的一切，做最后的切割。
因为她知道，只有成为“天人”，她或许，才有一丝资格，重新站在那个男人的面前。
哪怕，只是作为一枚……更有价值的棋子。
第39章 姜池瑶闭死关！顾青城冷眼观棋，布控全城！
石门闭合的巨响，如同惊雷，炸响在姜府每一个人的心头。
死关。
武道一途，最惨烈，也最决绝的选择。
不成功，便成仁。
将自身置于生死之间，以大恐怖、大寂灭，寻求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突破契机。
成功者，一步登天，超凡脱俗。
失败者，真气逆乱，爆体而亡，连一具全尸都无法留下。
姜池瑶，选择了这条路。
议事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方才还叫嚣着要将姜池瑶“绑过去”的族老们，此刻一个个面色煞白，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那扇冰冷的石门，仿佛看到了一尊即将从毁灭中重生的神只，又仿佛看到了一个走向末路的疯子。
恐惧。
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姜家家主姜恒，瘫在地上，浑浊的老眼中，流淌出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悔恨。
他知道，女儿做出这个选择，不是为了姜家。
她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了。
那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如今却连仰望都无法触及的背影。
她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为自己那可笑的骄傲，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完了……”
姜恒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姜家，也完了。
一个道心崩碎的大宗师，强行闭死关冲击天人境，其结果，九死一生。
而姜家，也将在这种无望的等待中，慢慢被京城的暗流吞噬。
……
北镇抚司。
影一将一份刚刚送达的密报，呈递到顾青城面前。
“侯爷，姜府传来消息。”
“姜池瑶，已于半个时辰前，闭死关。”
顾青城正在一张巨大的京城舆图前，用朱笔圈点着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握着笔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丝毫的颤动。
“哦。”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就好像，听到的不是一个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选择了生死豪赌，而是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闲闻。
影一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
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性！
七情六欲，爱恨情仇，在滔天的权势和野心面前，皆为尘埃！
顾青城的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地图上。
朱笔在代表着丞相府的位置，画下了一个重重的圆圈。
然后，从这个圆圈开始，一条条细密的红线，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连接着六部衙门，连接着各大钱庄，连接着城防军营，甚至连接着皇宫的几处宫门。
这些红线，就是他要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要将林若甫这只老狐狸的所有爪牙，所有触角，全都暴露在阳光之下，然后一刀刀，从容不迫地斩断。
“本侯让你查的账目，如何了？”
顾青城的声音，将影一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回侯爷，暗影阁已全力渗透，但丞相府内务总管是林若甫的心腹，账目看得极严，所有采买皆由专人负责，外人很难插手。”
影一的语气带着一丝惭愧。
“不急。”
顾青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人，都是有弱点的。”
“那位总管，不好女色，不贪钱财，唯一的爱好，就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去查查他儿子，喜欢什么，欠了多少赌债，得罪了什么人。”
顾青城的声音平静，却让影一后背发凉。
侯爷，这是要从内部，撕开一道口子！
“是！”
影一领命，身影瞬间消失。
密室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顾青城放下朱笔，走到窗前。
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那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金色琉璃瓦上。
林若甫，只是一个开始。
平西王，镇北王，那些心怀鬼胎的宗室，甚至龙椅上那个看似掌握一切的皇帝……
都是他“窃天”之路上的磨刀石。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耐心地布置陷阱，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入绝境，最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至于姜池瑶……
顾青城的脑海中，甚至没有浮现出她的样子。
天人境么？
有点意思。
或许，等她真的从那扇石门后走出来时，能给他带来一点小小的惊喜。
比如，成为他撬动某个隐世宗门的，一块不错的敲门砖。
他转过身，重新回到地图前。
手指，轻轻点在了西境的方向。
“平西王……你的棋子，该动一动了。”
冰冷的声音，在密室中缓缓消散。
一场针对当朝丞相的无声猎杀，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京城的另一端，姜府那扇紧闭的石门背后，一股绝望而疯狂的气息，正在缓缓酝酿。
无人知晓，当这扇门再次打开时，走出来的，会是一个全新的天人，还是……一捧劫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