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叩击声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它并非通过常规的物理或能量通道传来,而是直接敲击在宇宙的“规则膜”上,敲击在我这依托于本源“可能性”而存在的感知上。
来自“外面”。
没有敌意,没有那“绝对定义”力量的冰冷与霸道,只有纯粹的好奇与试探。
我凝聚起全部的意识,沿着那叩击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穿过层层叠叠、仍在运转的“规则迷彩”,越过那片代表宇宙边界的、混沌未明的灰色地带,我的“目光”触及了膜外那无法形容的“虚无”。
然后,我“看”到了。
那并非实体,也不是能量团,更像是一团……不断变幻的“疑问”。它呈现出柔和的多彩光泽,形态在几何图形与抽象概念间流畅切换,散发着一种孜孜不倦的求知欲。它没有语言,传递来的信息直接而纯粹:
……有趣的结构……矛盾的统一……内部充满……‘可能’?……可以……进来看看吗?
它想进来。
一个来自宇宙之外的存在,对我们这个充满“可能性”的宇宙产生了兴趣。
我沉默着。
让它进来?风险未知。谁也无法预料一个域外存在会对内部造成何种影响。上次那个试图“定义”我们的存在,其破坏力仍历历在目。
拒绝?从这轻柔的叩击和纯粹的好奇心来看,它似乎并无恶意。而且,它能找到被“规则迷彩”保护的宇宙,并如此礼貌地叩门,本身就意味着其不凡。
更重要的是,我感受到宇宙本源深处,那些执念种子对此传来的……一种微弱的“接纳”倾向。包容,本就是忘川院的核心理念之一。
星霜门诊部,接待过星辰,接待过概念,接待过文明。
如今,要接待一位……域外来客么?
我无法独自决定。
我的意识微微波动,一道蕴含着此刻情景的信息,沿着与忘川院、与深渊分院那冥冥中的联系,传递了回去。
几乎在信息发出的瞬间,我就收到了回应。
来自灰烬使者的意念,沉稳而带着审视:风险与机遇并存。可接触,需限制。
来自棋圣的推演:对方状态稳定,求知欲纯粹,暂无威胁迹象。建议建立有效交流通道。
来自赵锐的协调意见:同意有限接触。启动最高级别监控预案。
甚至,我还捕捉到了剑圣一丝感兴趣的剑意,以及蛊仙那跃跃欲试的研究欲望。
忘川院,同意了。
既然是以“门诊部”的形式存在,那么,问诊者无分内外。
我凝聚起此刻所能调动的“可能性”微光,在宇宙膜上,对应着那团“疑问”的叩击点,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这缝隙并非物理通道,而是一个临时的、规则层面的“信息交互窗口”。它只允许纯粹的信息和意识通过,并且受到我和灰烬使者的双重监控。
请进。 我传递出欢迎的意念。
那团多彩的“疑问”似乎雀跃了一下,然后收敛起所有外在波动,化作一道极其凝练的、不含任何强制力量的信息流,通过那道缝隙,缓缓渗入了我们的宇宙。
它没有直接闯入物质世界,而是如同一个谦逊的访客,停留在宇宙边界那片混沌的灰色区域,好奇地“打量”着内部的一切。
好多……不一样的……光…… 它的“目光”扫过遥远的星河,它们……在思考?在……选择?
这里……没有‘唯一解’?它似乎对我们宇宙允许矛盾共存、允许文明自行探索的特性感到无比新奇。
痛苦……喜悦……毁灭……创造……所有这些……都被允许存在?
它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一个刚睁开眼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最本质的好奇。
我以“可能性”的微光回应着它,展示着这个宇宙的多样性与复杂,解释着自由与责任,混乱与秩序之间的动态平衡。
交流在平静中进行。
它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没有试图改变什么,只是不停地观察,不停地提问,不停地学习。
直到某一刻,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忘川院本身,落在了深渊分院,甚至……隐约触及了那埋藏在本源的执念种子。
啊…… 它发出了一声恍然般的叹息,我明白了……
你们……在生病?它的意念带着一种天真又直接的关切,而且……病得很重?是那种……想要把你们变得‘一样’的病?
它感知到了那场概念入侵留下的伤痕,感知到了我们为此付出的代价。
然后,它那多彩的光晕微微闪烁,传递来一段复杂的信息流,里面包含了一种……关于如何修复规则基底细微损伤、如何更好地隐藏自身存在避免被“锁定”的……奇特知识。这不是力量,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技术”或“理解”。
这个……送给你们。 它的意念纯粹而友善,谢谢你们让我看到……这么有趣的‘世界’。
说完,不等我回应,那道信息流便主动退出了缝隙,回到了膜外。那团多彩的“疑问”向我们传递来一个类似“挥手告别”的意念波动,然后便悄然隐没于无边的虚无之中,消失不见。
缝隙缓缓闭合。
宇宙边界恢复了原状。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那段留在我们规则层面的、关于修复和隐藏的奇特知识,证明着这次短暂的域外问诊,真实不虚。
星霜门诊部的第一次“外诊”,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结束了。
我们得到了一份来自陌生宇宙的……
善意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