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城没有季节,只有永恒的燥热与暗红。但在神庙中,时间却仿佛因那暗金色的火焰护罩而凝固。
直到某一刻,那稳定燃烧了不知多少时日的护罩,如同心脏般猛地向内收缩!
所有的光芒和热量在刹那间被吸纳一空,露出后面那道盘坐的身影。
红苓缓缓睁开双眼。
眸底深处,那两点暗金色的火焰已然稳定,如同两颗永恒的星辰,冰冷、威严,映照着她无波无澜的脸庞。她的气息完全内敛,再无一丝一毫外泄,仿佛一个没有丝毫力量的普通人。但这极致的平静之下,却蕴含着让石破岳和墨千机都感到心悸的深邃。
她成功了。不仅彻底稳固了星脉境五重的境界,更将地火熔心的力量完美融入己身,对红莲业火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她站起身,赤红的长发无风自动,如同流淌的火焰瀑布。身上那件普通的劲装,在闭关时早已化为飞灰,此刻却由精纯的火焰能量自然凝聚成一件暗金色的贴身软甲,勾勒出她修长完美的曲线,更添几分神秘与高贵。
她一步踏出,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神庙中央。
早已被惊动的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石破岳张了张嘴,想如往常般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在那无形的气场压迫下,他竟有些拘谨。墨千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冰冷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厉寒更是直接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只有云疏和月无漪,还能保持相对的平静。
云疏看着她,感受着她那深不见底的气息,心中凛然。他上前一步,开口道:“恭喜,看来你收获不小。”
红苓的目光落在云疏身上,暗金色的眸子微微转动,仿佛在评估着什么。她的眼神不再有以往的复杂情绪,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纯粹的审视。
“星脉境四重,进步尚可。”她淡淡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褒贬,却自然带着一种评判的意味。“看来这几日,你并未虚度。”
这话让石破岳和墨千机脸色微变。红苓的语气,仿佛长辈在点评晚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
云疏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但并未动怒,只是平静道:“比起你的蜕变,不值一提。”
红苓不置可否,目光转向月无漪。月无漪也正“望”着她,空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的灵觉,似乎也更敏锐了。”红苓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可惜,窥命者,往往看不透自身的迷障。”
这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锋芒。月无漪握着盲杖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声音依旧平稳:“命运如河,我等皆是舟子,能窥见流向已是侥幸,不敢妄言看透。”
红苓不再多言,她的视线扫过整个神庙,最后落在那面火焰壁画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追忆,随即恢复冰冷。
“此地火煞之气虽浓,于我已无大用。”她收回目光,看向云疏,直接下达了指令,而非商量:“我需要更精纯的火系灵物,或者……挑战更强的对手,来磨砺这新生的业火。流火城深处,有我需要的东西。”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云疏沉默了片刻。红苓的出关,并未带来重逢的喜悦,反而像是一头挣脱了枷锁的洪荒凶兽,带来了全新的、更难以掌控的变数。她不再是被保护者,而是成了一个需要被慎重对待的、强大的“合作者”,甚至可能……是潜在的“主导者”。
“流火城深处危险重重,那几道古老‘轨迹’非同小可,需要从长计议。”云疏试图稳住节奏。
“危险?”红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力量,本就是在生死之间攫取。若惧怕危险,何必走上这逆命之路?”
她周身气息微动,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并非刻意释放威压,却让除了云疏和月无漪外的其他人都感到呼吸一滞。
“三日后,我独自前往深处探寻。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理会众人反应,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神庙门口,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灼热的气息。
神庙内,一片死寂。
石破岳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闷声道:“她……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墨千机眼神冰冷:“力量会改变一个人,尤其是骤然获得远超自身掌控力的力量。”
厉寒噤若寒蝉。
月无漪轻轻叹了口气,对云疏道:“她的‘线’,已经彻底独立了。与我们……渐行渐远。”
云疏望着空荡荡的庙门,目光深邃。
红苓的离去,宣告了旧有同盟模式的终结。
她不再需要他们的庇护,甚至可能不再视他们为平等的同伴。
逆命之路,尚未真正开始,内部却已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
而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