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云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鹅黄色的裙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叶惊秋看着那片水渍,心里莫名烦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别哭了。”她递过帕子,语气有些生硬,“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鹿云皖没接帕子,只是抬起哭红的眼睛看着她:“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躲着我?”
叶惊秋避开她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勉强找回点镇定:“我在冲击化神期,需要静心,不能被打扰。”
鹿云皖抬手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冲击化神期?上个月我去给你送新酿的桃花酒,你还说化神期不急,让我陪你下棋呢。怎么才过了一个月,就突然要静心了?”
叶惊秋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凉意渗进皮肤:“修炼之事,本就时急时缓。”
“时急时缓?”鹿云皖往前凑了半步,裙摆扫过地面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那你告诉我,前天傍晚,我在望月台看见你跟池师兄说话,怎么就有时间了?难道池师兄的面子,比我这个十几年的朋友还大?”
叶惊秋皱眉:“我与他说的是修炼上的事。”
“修炼上的事就能占用你静心的时间?”鹿云皖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我找你说的就不是正事?上次我发现药圃里的灵草被虫蛀了,想问问你怎么处理,你让莫师弟回话说你在闭关;前几天我炼坏了一炉凝神丹,想请你看看药方,你又说在忙峰务。叶惊秋,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我找过你几次?除了真有事,我什么时候烦过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你总说我话多,可我跟别人说话时,哪次提过你半个字的不好?那些人说你心术不正,是我跟我师父哭闹着辩解,我还偷偷把药圃里最好的清灵草送到银月峰,让梨初给你炖汤安神。我做这些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是银月峰的长老,我是素心峰的弟子?”
叶惊秋的喉结动了动,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鹿云皖护着她,却不知道这些细节,清灵草是凝神的好物,素心峰药圃里每年也收不了多少,她竟然全送来了。
“我知道你性子冷,不爱跟人亲近。”鹿云皖的声音低了下去,肩膀微微颤抖,“可我们不一样啊。当年在秘境,你把最后一块辟谷丹塞给我,自己啃了三天树皮;我被毒蛇咬伤,是你背着我走了整整一夜,找到解毒的灵泉。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要静心?怎么不嫌我麻烦?”
叶惊秋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划过一道浅浅的痕:“云皖,此一时彼一时。”
“什么此一时彼一时?”鹿云皖追问,眼睛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是不是因为你成了长老,就瞧不上我这个小小的弟子了。”
“胡说什么!”叶惊秋猛地抬眼,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鹿云皖被她吼得愣了愣,随即眼泪掉得更凶:“那你到底为什么躲着我?你说啊!”
叶惊秋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她想说“我是为了你好”,想说“书里写了你会被我连累”,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干巴巴的辩解:“我没有躲你,只是…”
“只是什么?”鹿云皖步步紧逼,“只是不想见我?只是觉得我碍眼了?”
叶惊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最近确实在研究化神期的功法,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不是故意冷落你。”
“研究功法就不能见朋友了?”鹿云皖显然不信,“我娘当年冲击元婴期,还天天跟我爹下棋呢。再说了,你要是真怕走火入魔,怎么还敢指点池师兄练剑?”
叶惊秋语塞。
“你就是不想见我。”鹿云皖见她答不上来,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却也多了几分绝望,“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哪怕、哪怕你让我以后不再踏入银月峰半步,我也答应你。”
最后一句话像根针,狠狠扎在叶惊秋心上。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维持友谊,连退到这种地步都愿意的姑娘,忽然觉得自己那些所谓的“保护”,不过是自私的借口。
“你没错。”叶惊秋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疲惫,“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鹿云皖愣住,“你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人给你下毒了?还是…”
“与你无关。”叶惊秋打断她,重新端起茶杯,挡住自己的表情,“我说了,等我处理好事情,自然会告诉你。”
“处理好事情?”鹿云皖苦笑一声,“又是这句话。惊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敷衍人了?”
鹿云皖手搭在桌子上:“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别人敷衍你。你说,交朋友就得真心换真心,掺不得半点假。现在想想,这话是不是只对别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