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蕴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戏谑的意味,仿佛在确认一个极其重要的承诺,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明媚的笑脸上,
也照在她手中那根隐隐透着寒光的软鞭上,
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又莫名和谐的画面。
胤礽看着她那灿烂的笑容,听着她那强调“自愿”的话语,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
但话已出口,势在必行,
他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点了点头,
“是,孤自愿的。”
……
毓庆宫正殿外,
瑞兰、福月与何玉柱如同三尊门神,竖着耳朵,心神不宁地留意着殿内的动静,
他们起初还能隐约听到太子爷与太子妃的低语,后来便是一些细微的、难以辨明的声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挥动,又夹杂着些许闷响与布料摩擦的声音。
这动静……
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出担忧甚至惊慌的神色,
太子妃娘娘如今怀着身子,
虽说胎像已稳,但毕竟月份大了,
太子爷若是、若是情动之下没了分寸,伤了娘娘可如何是好?
太子爷未免也太不克制了些!
这越想越心惊,
里面的细微动静似乎还在持续,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瑞兰甚至已经抬起了手,犹豫着是否要冒着被斥责的风险敲门提醒一句“请太子爷、娘娘保重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吱呀”一声,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头,
只见胤礽一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正扶着后腰,
眉头微蹙,步履似乎也比平日迟缓了些许,
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些许痛楚、尴尬又仿佛松了口气的复杂表情,
太、太子?扶、扶着腰?!
瑞兰、福月、何玉柱三人瞬间石化,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画面信息量太大,让他们的大脑一时处理不过来,
胤礽一抬头就见三个奴才傻愣愣地盯着自己,
尤其是目光都落在他扶腰的手上,
顿时恼羞成怒,俊脸一沉,对着何玉柱低斥道:
“狗奴才,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扶着孤!”
何玉柱被这声呵斥惊醒,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小跑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胤礽的手臂,
在低头搀扶的瞬间,他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敬畏地瞥了一眼殿内方向,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以及对太子妃娘娘深深的敬佩。
胤礽被他那眼神看得更加不自在,冷哼一声,
借着何玉柱的力道,尽量维持着正常的步伐,
却是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得去静一静,
好好想想这计划是不是出了错,怎么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待胤礽走远,瑞兰和福月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
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推开殿门进去查看自家主子的情况。
然而,殿内,石蕴容好端端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姿态悠闲,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牛乳茶,
正小口小口地品尝着,脸颊红润,气色极佳,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带着一丝惬意,
哪里有一丝一毫她们想象中的“被欺负”了的模样?
反倒是太子爷那样子……
两女对视一眼,再看向自家主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也带上一丝敬佩。
石蕴容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牛乳茶,
将白瓷盏轻轻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无视掉二人灼热的眼神,她拿起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传本宫的话下去,”
她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就说本宫遵皇阿玛旨意,需安心静养,从今日起,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
她顿了顿,补充道:“太子爷来,也一样。”
“是。”
虽不理解她的用意,但二人还是纷纷应下。
她要趁着胤礽反应过来前躲一躲,
他这个主意可真是……
想到胤礽可能出现的、又气又恼又拿她没办法的憋屈表情,
石蕴容忍不住又笑了笑。
……
乾清宫西暖阁内,烛火通明,
康熙帝刚批阅完一堆奏折,正揉着发胀的额角,
暗卫便悄无声息地呈上了一份来自毓庆宫附近的密报,
康熙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条,目光扫过上面的字句,
原本略带疲惫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中充满了困惑,
保成和他媳妇这是在搞什么?
康熙很不解,
转瞬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把宫权收回,导致瓜尔佳氏对太子发了脾气,
对嘛,即便表面上表现的再平淡,面对皇父骤然收回的宫权,瓜尔佳氏还是会在意的。
康熙越想越觉得这个答案是正解,
更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决策十分正确,通过敲打瓜尔佳氏,让太子进一步认识到,现在这个紫禁城还是他老子的,
他所拥有的一切,他可以给,也能够随时收回!
想到这,康熙不免有想起老八,
想起这个他准备抬起来平衡太子的儿子,
“老八府上还没动静吗?”
侍立在一旁的梁九功立刻躬身回道:
“回万岁爷,八贝勒府上,风平浪静,并无任何特别的动静。”
康熙闻言,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
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嘲弄,
还算她郭络罗氏有点眼色,知道分寸。
康熙指尖轻敲了敲桌面,
若她连自己赐人都敢闹,
那这个八福晋,她也就做到头了。
想到这,康熙心里对老八的那点不满却又升腾起来,
他靠在龙椅上,眼神微冷,
没用的东西!
连自己后宅的一个女人都辖制不住,
还要他这个做皇阿玛的亲自出手,真是无能。
梁九功何等机敏,
立刻便从康熙那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和瞬间沉凝的气氛中,嗅出了主子对八爷那份未宣之于口的不满,
他心念电转,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连忙躬身顺着刚才的话头,宽慰道:
“八福晋到底是嫡福晋,懂得尊卑分寸,如今府里添了新人,又是万岁爷您亲赐的恩典,想来不久之后,八贝勒府上便能传来喜讯了。”
康熙听完,只是又淡淡地哼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奏折上,
“但愿如此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接受了梁九功的宽慰,
但那平淡的语调和不甚热切的态度,却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对老八能否真正振作、处理好后宅乃至前朝之事,仍旧抱有怀疑,
所谓的开枝散叶,在他心中,远不如太子那边需要达到的平衡来得重要。
梁九功见状,知道主子心思已不在此,便识趣地不再多言,默默退至一旁,
心中却对八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有了更清晰的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