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踏入正殿门槛时,脑中已飞速转过了无数安慰的言辞,甚至做好了面对石蕴容伤心委屈的准备,
然而,殿内的景象却让他骤然停住了脚步。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棂,柔和地洒满殿内,
弘皙正拿着一个布老虎,小心翼翼地逗着摇摇晃晃想去抓的宝珠和弘昭,
而石蕴容,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愁云惨淡,
而是慵懒地斜靠在铺着软垫的躺椅上,一手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
唇角含着一抹温柔恬静的笑意,目光柔和地追随着三个嬉闹的孩子,
阳光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画面安宁而温馨,
仿佛外界所有的风雨都与这方小天地无关。
预想中的愤懑与眼前的宁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胤礽怔在原地,
心中那翻腾的不忿与焦躁,竟奇异地被这温馨的画面驱散了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有安心,有愧疚,也有更深的心疼。
“阿玛!”
还是眼尖的宝珠先发现了他,奶声奶气地喊道,
弘昭和弘皙也立刻看了过来。
弘皙连忙放下布老虎,规规矩矩地行礼:“儿子给阿玛请安。”
宝珠和弘昭见状,也学着样子,含糊地喊着阿玛。
胤礽深吸一口气,敛去外露的情绪,“起来吧。”
又伸手揉了揉凑过来的宝珠和弘昭毛茸茸的小脑袋,“玩得可开心?”
他目光转向石蕴容,
她也正含笑望着他,眼神清澈平静,并无一丝阴霾。
胤礽心下稍定,对候在一旁的乳母嬷嬷吩咐道:
“带阿哥和格格们下去歇息吧,仔细别吹了风。”
“是。”
待孩子们被带下去,他又挥了挥手,
殿内侍立的宫人们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掩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胤礽走到躺椅边,挨着边沿坐下,
目光落在石蕴容依旧含笑的脸上,斟酌着开口,
语气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与愧疚:“宫权的事,孤,刚刚听闻了。”
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但还是继续道:“委屈你了,都是孤……连累了你。”
他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石蕴容将他从进殿后的一系列反应都看在眼里,
知他心中定然不好受,又怕她难过,才这般谨慎,
她不由莞尔一笑,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膝头、微微攥紧的手背上,
“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嗔怪,更多的是坦然,
“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左右上辈子她都习惯了,
都是康熙的错,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仿佛在安抚一个自责的孩子,
“不过是些许身外之物,交了便交了,正好落得清静,”
“如今啊,能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看着宝珠他们平平安安长大,比什么都强。”
她语气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显得浑不在意,胤礽心中的愧疚之情反而愈发浓重,
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紧紧攥在掌心,抬眸看她,眼中情绪翻涌,
他知道,她这是在宽慰他,
不愿他因此事而更加自责,将朝堂的压力带回这毓庆宫内。
胤礽握着石蕴容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
他沉吟片刻,终于打算将在心中盘旋了一夜的念头说了出来,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蕴容,孤昨夜思来想去,觉得你那个主意或许真的可行。”
石蕴容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哪个主意?”
什么主意?她有给他出过主意?
“就是……”
胤礽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目光微闪,
“就是你说,揍孤一顿,弄出个惧内名头那个。”
“……”
石蕴容脸上的柔和笑意凝固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夜她困得迷迷糊糊,
那不过是句带着睡意和调侃的玩笑话,
是为了反驳他那个“放手游山玩水”的馊主意,
他怎么还当真了?!
他是不是压力太大,被逼疯了?
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她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
可话到嘴边,心头不由一动,
石蕴容微微歪头,看着胤礽,
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一字一顿的清晰,轻声问道:
“你确定要我打?”
胤礽见她没有立刻严词拒绝,反而陷入沉思,
他郑重地点头,确认道:
“是,如今这局面,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些许虚名,与实实在在的安危相比,不值一提。”
随即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石蕴容隆起的小腹上,语气又不禁带上了迟疑和担忧,
“只是,你如今这身子,可方便?
若是动不得,我们只需做出些样子,让风声传出去便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石蕴容脸上那更加复杂难言的表情打断了,
她表情里混合着“你居然来真的”、“这主意简直离谱”以及一种被他这瞻前顾后的担忧逗乐了的意味,
随即,她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不同于之前的温婉,反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甚至……一丝跃跃欲试?
她轻轻挣开胤礽的手,扶着腰缓缓站起身,
“太子爷多虑了,”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不过是活动活动手脚,不妨事的。”
她边说边走向内室的一个紫檀木立柜,打开某个抽屉,略一翻找,取出了一根物件——
那是一条做工精致、泛着幽暗光泽的黑色软鞭,
手柄处缠着防滑的银丝,鞭身柔韧,
正是她之前用过的那根!
石蕴容拿着软鞭走回胤礽面前,在手上掂了掂,感受着那熟悉的分量,
然后,她抬起眼,
看向因看到她拿出软鞭而眼神微变、身体几不可察绷紧了一下的胤礽,
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无辜和狡黠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道:
“太子爷,您可瞧清楚了,也听真切了,这,可是您自己,亲口要求,让、臣、妾、打、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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