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记握着电话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周秦，眼神里充满了惊骇。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来告状的。
他是来递刀的！
而那把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周秦看着方书记的表情，心里暗暗佩服自己媳妇的神机妙算。
就在他准备趁热打铁，再加一把火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韩武。
“秦哥，李三抓到了！他跑的时候，被车撞了，现在送医院了！人没死，但吓破了胆，他说，他什么都说！”
方书记握着电话的手，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半空。他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的轮廓滑下来，滴落在昂贵的办公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印。
他抬起头，再看向周秦时，那感觉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几分钟前，他看的是一个来闹事的刺头村民，那么现在，他看到的，就是一个手持引爆器，站在火药桶上的疯子。
周秦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因为刚才的震动还亮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把那条来自韩武的短信，推到了方书记的面前。
屏幕上，那几行字清晰无比。
“秦哥，李三抓到了！他跑的时候，被车撞了，现在送医院了！人没死，但吓破了胆，他说，他什么都说！”
方书记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燕京的内参，省里的问责电话，再加上本地抓到了关键人证。
三张牌，一张接一张，在短短几分钟内，全部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一张天罗地网。
而他，就在这张网的正中央。
周秦收回手机，脸上那股子莽撞的怒火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方书记心头发寒的平静。
“方书记。”周秦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方书记紧绷的神经上，“人证，我们石古村自己找到了。舆论的压力，我媳妇也替您捅到天上去了。”
“现在，轮到您了。”
周秦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方书记完全笼罩。
“这张牌，您是接，还是不接？”
方书记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
接？怎么接？
这意味着，他必须跟着周秦的节奏，在平溪县掀起一场他自己都无法预料后果的官场地震！
不接？
他毫不怀疑，明天一早，省里的调查组就会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而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也就戴到头了。
他没有选择。
“我接！”方书记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直接拨通了公安局长李局的号码。
“老李！是我！方华！”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立刻！马上！对交通局局长钱卫东，采取控制措施！封锁他的办公室和家！所有文件资料，一张纸都不准少！”
电话那头的李局长显然也懵了，但方书记没有给他任何提问的机会。
“另外！县医院那边，是不是有个叫李三的证人？加派人手！给我二十四小时盯着！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去！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方书记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周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周秦同志……不，周主任。现在，你满意了？”
周秦直起身子，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神情。
“方书记，我们石-古村想要的，不是谁倒霉，谁下台。”
“我们要的，是一个公道。是让我那个死在车轮下的军人兄弟，能够瞑目。”
“更是要让所有躲在阴沟里的老鼠都看看清楚，动我们石古村，动军方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说完，他不再看方书记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方书记才感觉到，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重新开始流动了。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狠厉。
周秦！郑苏月！
这对夫妻，是刀，也是药！
用好了，能刮骨疗毒，让他彻底肃清赵家在平溪县的余毒，干出真正的政绩。
用不好，这把刀，第一个割伤的，就是他自己！
他抓起外套，也快步冲了出去。
他必须亲自去医院！他必须把那个叫李三的证人，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
县医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伤者的呻吟和家属的哭泣，让整个走廊都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周秦赶到时，韩武正焦急地在急诊室门口来回踱步。看到周秦，他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立刻迎了上来。
“秦哥！你可来了！”
“人怎么样？”周秦沉声问。
“腿断了，脑震荡，但没生命危险。警察已经把他转到单独的病房了，李局长亲自在里面守着。”韩武压低声音，快速地汇报着情况。
周秦点了点头，正要往里走，李局长已经从病房里出来了。
他看到周秦，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随即把他拉到一边无人的角落。
“周秦，你媳妇……真是个神人啊。”李局长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前脚刚走，方书记后脚就给我打了电话，那语气，像是要吃人一样。”
“钱卫东已经被控制了，从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搜出了好几本账本，还有他和赵卫国一起出入各种会所的照片。这家伙，完了。”
周秦的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钱卫东，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卒子。
“李三呢？他说了什么？”这才是周秦最关心的。
李局长脸上的那点苦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无比凝重。
“他招了。”
“他说，是刀疤刘找到了他。刀疤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设局，把王小虎引下水，目的就是为了找个由头，跟你们石古村搭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