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尽头是一道低矮的拱门，门框边缘布满裂痕，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撕开过。颜洛汐抬手示意众人停步，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划，玉符悄然归入系统空间。那股牵引小灵意识的共鸣戛然而止，孩子的呼吸虽仍微弱，却不再剧烈抽搐。
轩辕凌手中的火折光晕摇晃了一下，映出前方三步远的一片空地。再往前，通道分作数条，彼此交错如蛛网，墙壁上刻痕密布，却无一处重复。空气沉闷，带着泥土与陈年石粉的气息，吸进肺里有种滞重感。
“熄灯。”颜洛汐低声说。
周平一怔，“可黑着怎么走？”
“光线会骗人。”她接过轩辕凌手中唯一的火折，吹灭后重新点燃，火焰调至最小，只够照亮脚前三尺地面。“这里的墙有反光层，火光一强，影子就乱窜，容易误判距离。”
慕容尘蹲下身，手指抚过地面沙土，捻了捻，“有人来过。脚印被抹过，但这边——”他指向左侧一条窄道，“土质比别处湿，踩踏痕迹更深。”
颜洛汐已半跪在地，目光扫过几处凹陷。她从怀中取出一块薄绢，轻轻覆盖在一处脚印残迹上，再以炭笔轻拍表面。纸上显出半个鞋底纹路，边缘磨损明显，是长途跋涉留下的印记。
“不是我们的人。”她说，“鞋底纹路与官制不符，也不是民间常用样式。他们走得匆忙，有人受伤，右脚着力偏重。”
周平皱眉，“既然有人先到，为何不见踪影？连个声响都没有？”
“或许他们根本没想出来。”慕容尘站起身，目光扫向最深处那条幽暗通道，“或者，他们正等着谁跟进。”
颜洛汐没接话。她闭眼，启动心灵洞察。
刹那间，四周的寂静仿佛有了重量。她无法读取石壁或空气的想法，但能感知到某些区域的“存在感”异常稀薄——就像一张纸上被人用刀刮去了一角墨迹，轮廓尚存，内容却空了。右侧那条通道，正是如此。
她睁开眼，从腰间解下一枚铜钱，手腕轻抖，铜钱飞入右道口。
落地无声。
她又取出一枚，抛向左道。清脆的撞击声回荡数息才停。
“走中间。”她收回视线，“没有遮蔽，也没有吞噬声音，说明它被使用频率最高，也最稳定。”
轩辕凌点头，提剑上前半步。这一次，他没有坚持开路，而是稍稍退后，让出侧翼位置。
队伍缓缓前行。中间通道果然最为平整，石板接缝严密，显然常有人维护。越往里走，墙上的刻痕越密集，不再是零散符号，而是一整段文字般的排列。颜洛汐边走边记，用炭条在纸上速写。
“这些不是装饰。”她忽然停下，“是计量单位。每三十步一组标记，像是在记录时间或距离。”
周平扶了扶担架，“你怎么看出来的？”
“最后一组符号下方有刮痕。”她指了指墙面，“原本刻的是‘七日’，后来被人改成‘三日’。改动者心急，刀工粗糙，还多划了一道。”
慕容尘冷笑，“他们在赶时间。”
“或者，怕我们算准了什么。”颜洛汐继续向前，“小灵昏迷前说‘他们醒了’，玉符共鸣加剧，地底异动不断——有人在加速唤醒什么，而我们需要抢在他们完成之前，找到中枢。”
周平脚步一顿，“万一这迷宫本身就是陷阱呢？我们跟着别人的脚印走，说不定正一步步踩进他们设好的圈套。”
这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颜洛汐转身，当众打开系统界面。光幕浮现，一页泛黄古籍缓缓展开，正是《上古封印考》残卷中的“归墟石殿”结构图。她指尖点在一处标注为“试炼回廊”的区域。
“这是第一关。”她声音平稳，“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筛选。心智不稳者，会在这里迷失方向，最终耗尽体力而亡。我们看到的每一道岔路，都是对判断力的考验。”
她抬头环视三人，“你们信我吗？”
轩辕凌握紧剑柄，“你说往哪走，我就护你到哪。”
慕容尘嗤笑一声，“我都走到这儿了，还能回头？”
周平咬牙，“我只是……不想看着小灵死在我面前。”
“那就别质疑。”颜洛汐收起光幕，“迷宫不怕错路，怕的是人心散了。只要我们不分开，就有机会走出去。”
话音未落，前方通道突然变宽，出现一个圆形空厅。五条通道呈放射状延伸而出，地面中央有一块凸起的石台，台上放着一只青铜盘，盘中盛满黑色粉末，表面光滑如镜。
颜洛汐走近细看，发现粉末并非静止——正以极缓慢的速度旋转，方向逆时针。
“指南之物皆失灵。”轩辕凌低声道。
“不一定。”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铁针，以布条快速摩擦数下，轻轻放在粉末表面。
针尖微微颤动，随即缓缓转向东南方。
“磁性还在，只是被干扰。”她眯眼看向四周墙壁，“这里有阵法，扭曲了方位感知。但这盘子是古法所制，受扰较小，还能给出大致方向。”
慕容尘盯着那根针，“东南？那是回去的路。”
“不。”她摇头，“真正的东南应该偏南十五度。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深入遗迹腹地。这盘子显示的方向，是出口的可能性极低。”
周平忽然压低声音：“你们听。”
众人屏息。
远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嗡鸣，像是金属齿轮在缓慢转动，又像是某种机械正在苏醒。声音来自正前方那条通道，入口处的石壁上有几道新鲜刮痕，像是最近才被工具撬动过。
“有人动了机关。”慕容尘握紧暗器，“就在前面。”
颜洛汐蹲下身，检查地面。沙土中有两道平行的浅沟，一直延伸进那条通道深处。
“担架。”她迅速判断，“他们带了人进来，或者……抬走了什么。”
轩辕凌眼神一凛，“会不会是银面人的同伙？”
“不管是谁，他们还没走远。”她站起身，将火折递还给轩辕凌，“我们跟上去。但记住——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撤回空厅。这里视野开阔，便于应对突发情况。”
队伍再次启程。这次由慕容尘领头，轩辕凌断后，周平紧护担架，颜洛汐居中指挥。
刚踏入那条通道不足十步，脚下石板忽然传来一丝松动感。
“停！”慕容尘猛地抬手。
所有人定住身形。
颜洛汐缓缓蹲下，手指贴地，感受片刻后，轻轻敲击石板边缘。声音沉闷，与之前不同。
“下面是空的。”她低声说，“踩下去会触发什么，不知道。只能绕行。”
她抬头观察两侧墙壁，发现右侧有一处刻痕略高于其他，像是人为加刻的标记。
“那边。”她指向右侧墙角，“有一块砖颜色稍深，可能是活动的。试探一下。”
慕容尘取出一根细铁丝，小心插入砖缝。轻轻一推，砖块竟向内滑动半寸，随即停下。
通道深处，嗡鸣声骤然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