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眸有些猩红，眼泪在其中打转。
秦娘子和元宝皆是大惊，随后万般不敢置信地看向王景瑶。
王景瑶却是一派轻松道：“官家要是真驾崩了，我哪有这胆子瞒着？”
“娘娘为何要欺瞒我与我娘？”元宝不解。
“不如此，你娘又如何会道出那些真心话？不如此，我又如何能知道你是否有成为储君的资格？”王景瑶道。
紧接着她又对秦娘子说：“他愧于你，你愧于我，可我从没觉得有谁愧过我，你们都愿意自我束缚，我又能拿你们怎么办呢？一个成日操劳，把自己往死里逼，这次虽没死，却也真的病倒了，这会儿都还说不出话来；一个虽活在边城却如活死人一般。不给你们来点狠的，方才就是你们真正的结局。”
王景瑶走到元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母后来吧，该让他们好好谈谈了。”
元宝怔忪了，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才明白，王景瑶说的这个“母后”的意思。
元宝跟着王景瑶离开了寝宫。
来到外面的广场上，王景瑶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元宝，你觉得这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
“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因为感情，所以复杂，却也最是珍贵。”
“你娘和干娘把你教得很好，你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娘娘成全了他们，那您自己呢？”元宝问。
“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身为女子，能有如今这般，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官家对我也算是极尽纵容了，能让我在边境待到心愿完成。我如今身份尊贵，衣食无忧，既不用困于与其他女人的争斗之中，也不用受制于他人，如何不算是圆满呢？”
接着王景瑶告诉元宝：“官家的情况不算糟糕，只要静心修养，是可以痊愈的，但我若不将你和你娘带来，他求生意愿薄弱，后续如何，可就不好断言了。你也不需要担心王家以及朝中其他势力的对你和你娘的威胁诟病，只要他活着，自会将你和你娘带到你应有的位置上。”
“谢谢你。”元宝真心实意地向王景瑶道谢。
王景瑶今日就算对他们母子有所怨恨他也丝毫不能说什么。
但她非但没有，还特地安排今日这一局来让他的父母解开心结。
如果不是她，他的父母大抵真的只能在死后团聚了。
王景瑶笑着说：“这是别人教我的。我原先也不知道要如何让两个别扭的人敞开心扉，因为我该劝你娘的都劝过了，后来她告诉我，要下猛药，嘴硬的人只有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才会说真话。”
说话时，她的眼睛一直望着天上的明月。
元宝侧头看着她，她的眼神很温柔，映着月光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一个人。
元宝感觉此刻的王景瑶不是在看月亮，而是在回忆着某个人。
只是元宝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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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秦娘子来到床前。
赵弈远向她伸出手。
看着那消瘦纤长的手掌，秦娘子的身体微微颤抖。
这一次，她没有再逃，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握住了。
十指相扣的这一刻，赵弈远的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眼神是那样的餍足。
“你怎生把自己弄得这般消瘦？”秦娘子摸着赵弈远的手，感觉都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赵弈远如方才王景瑶说的那般，暂时还说不了话。
他只能用手，轻轻地抹去秦娘子脸上的泪痕。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高兴，听到她愿意为他殉葬，那颗已经死了许久的心，便再次活了过来。
秦娘子说：“这一回我不走了，我会好好看着你，不许你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赵弈远此刻多想回她一句好，奈何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高公公此刻递上苦汤药。
秦娘子接过，给赵弈远喂。
秦娘子喂一口，赵弈远吃一口。
看得高公公老泪纵横：“官家此前都不肯吃的，也就您在这，官家吃得这般配合。”
秦娘子愣了一下，随后责问赵弈远：“你怎生还跟从前那般任性？药苦说不吃就不吃了？非得我哄着你才吃？”
赵弈远没法言语，便只是望着她。
秦娘子拿他没办法，便也只能继续喂药。
喂完将碗递还给高公公的时候问：“官家这嗓子还需要多少时日能好？”
“太医说需好生修养三日，便能发出些声音，要好全需半月。”
听到会好起来，秦娘子便放下心来了。
秦娘子来了，赵弈远不仅药乖乖喝了，其他吃食也是来者不拒。
从前吃两口便不吃了的东西，如今吃饱了还特地多吃两口。
次日中午天气不错，赵弈远被秦娘子和高公公扶到了院内坐着，就连膳食也是秦娘子在院里喂的他。
一大碗小米粥，一碗鸡茸羹，一碗鸡蛋羹，一碟蒸南瓜。
秦娘子亲手做的，她的厨艺这些年跟着田荞成长颇多，哪怕是简单的饭食，也令人食指大动。
这些赵弈远全部都吃了个精光。
王景瑶过来寻赵弈远之时刚好见到了这一幕，便忍不住揶揄：“哎，终究是我厨艺不佳，没法做出能让陛下满意的膳食来。”
秦娘子不好意思地垂头并俯身行礼：“娘娘……”
“没外人在不必多礼。”王景瑶继续道：“有件事臣妾怕陛下有所顾忌，也恐秦娘子觉着脸面不便，见今日陛下看着气色不错，便斗胆将此事说与陛下听，望陛下莫要怪罪。”
赵弈远抬了下手指，示意王景瑶不要有所顾虑，但说无妨。
“臣妾这皇后之位暂时确实不好让出来，所以还请陛下委屈秦娘子做个贵妃。自然一开始封贵妃也是不可的，所以先从四妃之中选一册封，日后等给元宝立了储君，自是可以顺利抬为贵妃。”
秦娘子受宠若惊，但这一回她没有拒绝，而是很感激王景瑶。
她既选择了留下，到如今再说这拒绝的话，倒显得惺惺作态了。
赵弈远看向王景瑶的目光里也满是感激。
她真的是什么都替他们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