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药香没按时飘进演武场时，王耀阳正在练剑的手顿了顿。
往常这个时候，林念禾该端着药粥站在竹廊下，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挥剑。可今天，日头都爬到竹梢了，杂役房的方向还是静悄悄的。
“实道”剑在他身侧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提醒。王耀阳收剑，心里莫名空了一块——这半年来，柴房的灯总比谁都亮，杂役房的水缸总比谁都满，连“实道”剑的剑穗，都被她换了新的红绳。忽然没了这些动静，竟有些不习惯。
“林念禾？”他往柴房走，喊了两声没人应。推门进去，铺盖叠得整整齐齐，那柄他削的木剑放在床头，只是人不见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向宗门各处。演武场的小师弟说没见，杂役房的师兄说一早见她往灵植殿的方向去了。
灵植殿在宗门西侧，种满了奇花异草，寻常外门弟子很少去。王耀阳越走越急，脑子里闪过些不好的念头——她刚入宗门，会不会得罪了谁？会不会迷了路？
“实道”剑忽然加速，剑身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过一片药田，他终于看到了林念禾的身影。
她站在灵植殿的石阶下，面前是位白须长老，手里拿着块莹白的测灵石。阳光穿过药田的花叶，落在她身上，她的侧脸有些茫然，却依旧挺直着背。
“小姑娘，别怕，把手放上去就好。”白须长老的声音很温和，正是灵植殿的魏长老——据说他能凭眼神辨灵根，比测灵石还准。
王耀阳刚要上前，就见林念禾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按在测灵石上。
下一秒，测灵石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像燃起一团火焰，连周围的药草都跟着微微颤动。
“果然是火系单灵根！”魏长老抚着胡须，眼里满是惊叹，“纯度极高，百年难遇的好苗子！”
林念禾猛地缩回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测灵石，一脸难以置信。
王耀阳站在原地，愣住了。
单灵根……那是灵根修士里天赋最高的存在。灵根越少，对灵气的掌控越精纯，修炼速度远非凡根可比。他想起林念禾站桩时的稳，想起她认草药时的准，原来不是凡根的坚韧，是单灵根的潜力在悄然觉醒。
“跟我回灵植殿吧。”魏长老拉着林念禾的手，语气急切，“你的天赋不该埋没在杂役房，我收你为亲传弟子，传你控火术，不出十年，定能超过内门修士！”
林念禾却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越过魏长老，直直落在王耀阳身上。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恳求？
“我不。”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要等外门考核，我要学‘实道’剑。”
“糊涂！”魏长老皱眉，“单灵根的前途，岂是凡根的剑能比的？”
“在我最惨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是他教我本事。”林念禾抬起头，迎着魏长老的目光，“他说，厉害不厉害，不在根骨，在心里的劲。我信他。”
王耀阳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那个站在红光测灵石旁的小姑娘，看着她明明握着通天的天赋，却执意要走那条更难的路，只因为一句“我信他”。
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弟子，都是被测灵石的红光引来的。
“那不是杂役房的林念禾吗？居然是单灵根！”
“魏长老要收她为徒？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王师兄怎么在这？他来找林念禾？”
议论声越来越大，连路过的内门长老都被惊动了。苏长老挤进来，看到这阵仗，又看了看王耀阳，忽然明白了什么，对着魏长老拱手：“魏兄，这孩子……是耀阳带回来的，心里早有定数。”
魏长老这才注意到王耀阳，打量了他两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实道”剑，忽然笑道：“原来是‘一剑溶城’的王耀阳。也好，有你护着，这孩子走哪条路都踏实。”他拍了拍林念禾的肩，“测灵石的结果我会记下，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来灵植殿找我。”
人群散去，药田又恢复了安静。
林念禾走到王耀阳面前，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师兄，我……”
“单灵根很好。”王耀阳打断她，语气很平静，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一直把她当凡根后辈看待，教她扎根的法子，却没想到她握着这样耀眼的天赋。
“可我想跟你学剑。”林念禾抬起头，眼里的恳求更浓了，“单灵根又怎样？我只想学能护住自己，也能……护住别人的本事，就像你的‘实道’剑那样。”
“实道”剑忽然飘到她面前，剑身的红光还未散去，与她身上的火系灵根隐隐共鸣，像是在认可她的话。
王耀阳看着一人一剑，忽然笑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对凡根的执拗，如今看来，灵根凡根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心之所向。
“想学剑，就得过考核。”他转身往回走，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从今天起，加练两个时辰。”
林念禾眼睛一亮，立刻跟上去，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阳光穿过药田，把两人的影子拉在一起。王耀阳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紧紧跟着的目光，比测灵石的红光更暖，比“实道”剑的白光更亮。他忽然觉得，这宗门的路，有个愿意跟着学剑的后辈，似乎更热闹了些。
至于单灵根的天赋，至于灵植殿的邀请，或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选了自己想走的路，而他，愿意陪她走一段。
“实道”剑在他身侧轻轻晃着，剑穗的新红绳在风里飘动，像个无声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