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道坊的门槛快被踏破了。
不仅外门弟子来请教，连内门也有弟子跑来看热闹，手里捏着阵盘或机关零件，客气地问：“王执事，这处纹路总不对，您给瞧瞧？”
王耀阳一一应着，教他们怎么调整阵纹角度，怎么让齿轮咬合更顺滑。他没觉得这是“出名”，只当是大家认可他的法子，心里反倒更谨慎——人多了，更得把每个细节讲清楚，不能误了别人。
这天，他正给弟子们演示自动洒水竹管的原理，外门执事匆匆走来，脸上带着些犹豫：“王执事，内门的柳师兄来了，说想跟你讨教阵道，还请你去演武场一叙。”
柳师兄？王耀阳愣了愣。他听过这名字，内门弟子，据说阵法天赋极高，是除了大师兄外，最被长老看好的人。
“他找我做什么？”王耀阳心里有点发沉，却还是点头，“我去看看。”
林松和周奇不放心，跟着他往演武场走。路上，周奇压低声音：“我听说这柳师兄眼高于顶，最瞧不上外门弟子，尤其是你这种……没灵根的。”
林松也紧张：“要不别去了？就说你忙着呢。”
王耀阳摇摇头。躲是躲不过的，他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演武场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弟子，内门的、外门的都有，对着场中指指点点。柳师兄站在中央，白衣胜雪，手里把玩着个玉制阵盘，见王耀阳来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王执事果然名不虚传，外门弟子都快把你捧上天了。”
王耀阳拱手：“柳师兄谬赞，弟子只是懂些粗浅的阵法机关。”
“粗浅？”柳师兄挑眉，把玉阵盘往地上一放，阵盘亮起白光，瞬间布下一个三丈见方的“困灵阵”，“敢不敢进我这阵里试试？能走出来，我就承认你有本事。”
周围一片吸气声。困灵阵是中阶阵法，能禁锢灵气，连炼气七层都未必能破，更别说王耀阳这没灵根的。
“柳师兄这是刁难人！”林松忍不住喊。
柳师兄没理他，只盯着王耀阳：“怎么？不敢？”
王耀阳看着那白光阵纹，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这阵的厉害，《战地阵纪要》里提过，困灵阵靠灵石驱动，阵眼在中央的玉盘，可他没灵气，连靠近阵眼都难。
可他要是不接，周围的议论声怕是要把阵道坊淹了——“果然是旁门左道，见了真本事就怂了”“没灵根就是没灵根，成不了气候”。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柳师兄：“弟子试试。”
“耀阳！”周奇想拉他，却被王耀阳按住。
王耀阳走进困灵阵，刚踏进去，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涌来，不是针对身体，是针对“势”——他那些靠地形、机关的法子，在这里全不管用，脚下的地面像被吸住，连抬步都费劲。
柳师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笑意：“王执事不是懂阵法吗？破啊。”
王耀阳咬紧牙，想起《观山看海篇》里的“借势”，可这阵是人为布的，没有山川水流可借；他想找阵眼，可玉盘被白光裹着，根本靠近不了。他试着用带来的铁条去撬地面的阵纹，刚碰到，就被一股气劲弹开，手腕火辣辣地疼。
“别费劲了。”柳师兄的声音冷下来，“没灵根，就别占着‘阵道’的名头，你那些把戏，在真正的阵法面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周围响起哄笑，内门弟子的笑声里带着轻蔑，外门弟子的笑声里带着尴尬。王耀阳站在阵中央，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靶子，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巧思”“踏实”，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碎得像地上的石屑。
他忽然想起苏长老说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可此刻他才明白，有些路，没有实力铺底，走得再稳也会被人一脚踹开。他那些靠地形、靠机关的法子，在灵根修士的阵法面前，真的像柳师兄说的——旁门左道。
“够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苏长老不知何时站在了场边，手里的竹枝指着柳师兄，“欺负一个没灵根的弟子，很光彩？”
柳师兄脸色微变：“苏长老，弟子只是想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阵法。”
“真正的阵法？”苏长老冷笑，“当年我在战场，被十个金丹修士困在绝灵谷，靠的就是他这种‘旁门左道’活下来的。你这阵，在生死面前，连屁都不是。”
他说着，竹枝一甩，打在困灵阵的边缘，白光阵纹竟瞬间溃散。
王耀阳走出阵，浑身都在发颤，不是怕的，是气的，是恨自己没用的。他看着柳师兄，又看了看周围的弟子，忽然明白了——修仙界终究是看实力的，他那些小打小闹的本事，能护着自己走一段路，却护不住自己不被人轻视、不被人踩。
苏长老走到他面前，低声道：“疼吗？疼就记住这滋味。”
王耀阳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点了点头。
回阵道坊的路上，没人说话。林松想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周奇攥着拳头，脸涨得通红。
王耀阳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宗门最高的那座山峰，内门弟子的住处就在那里，云雾缭绕，像另一个世界。
“我得变强。”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不光靠这些竹片铁条，我得找到属于凡根的‘实力’。”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是更厉害的机关，或许是能对抗灵气的阵法，或许……是别的什么。但他知道，不能再满足于眼前的安稳了。
阵道坊的灯亮着，却没了往日的热闹。王耀阳坐在桌前，翻开《战地阵纪要》，手指划过那句“凡俗之躯，亦可借天地为甲胄”，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沉甸甸的。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冷冷的，像在提醒他今天的难堪。
王耀阳深吸一口气，拿起刻刀，这次刻的不是机关鸟，是一块玄铁，他想做一把刀，不用灵气驱动，靠机括弹出，能劈开坚硬的岩石。
他知道，这条路会更难，但他必须走下去。
因为修仙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没实力，连你踏实地走在路上的资格，都会被人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