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廉领会到苗英杰的意思，马上跟着点头：
“就是，老樊对我蛮客气的，刚见面就说中山纪律调查和我没关系，让我不要有包袱，他找我就是了解现在的中山干部队伍情况，没有任何正式询问的意思。”
蒋廉也是说给秦云东听，想让他放心。
三个人进入会议室，看到办公厅的几位工作人员正准备往外走，其中一位告诉他们，刚接到通知，鲍乾清和唐群峰临时参加一个电话会议，今天的常委会推迟到明天举行。
苗英杰便邀请秦云东和蒋廉到他的办公室聊一聊。
三人来到省纪委办公楼，刚坐进苗英杰的办公室，蒋廉就迫不及待地讲述见樊向阳的经过。
昨天下午三点，蒋廉按约定来到省纪委樊向阳的办公室。
樊向阳很热情迎接蒋廉到来，拿出好烟好茶招待蒋廉，态度非常亲热，丝毫看不出耍官威的意思。
他没有提一句案子的事，反而和蒋廉聊起来中山市的风土人情，以及经济发展状况，显示出他对中山市非常熟悉，甚至是了如指掌。
两人闲聊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进入正题，蒋廉忍不住催促他该谈正事了。
樊向阳好像很为难，解释说知道蒋廉既不是中山出身的干部，又是刚到中山市任职，本次纪律检查其实和蒋廉没有多大关系，希望蒋廉不要误会。
蒋廉心底无私当然坦然表态，他没有什么抵触思想，愿意配合樊向阳的工作。
樊向阳沉思片刻忽然说，在办公室谈话太拘束，不如换个轻松的环境，说着就拉蒋廉回到自己的家。
樊向阳家的餐厅里已经摆好了酒菜，在餐厅的墙上挂着一块白板，却又用红布挡得严严实实。
蒋廉看得出，樊向阳早就有所准备。
樊向阳殷勤地为蒋廉倒了酒，在喝了三杯酒后，他才详细讲述了上级督导组对于中山市纪律检查行动的方针政策，纪律检查只针对有铁证的违纪干部，不搞扩大化，不能影响中山市经济发展。
接着，樊向阳又对蒋廉大倒苦水，说这个差事不好干，因为上级点名让他挂帅，他也能硬着头皮接受了任务。
十五年来，中山市培养出很多干部，像吴凡尘等人进了龙都，像苗英杰等人在省里任要职，还有像秦云东这样的郡县一把手，绝大多数都是和周通平、姜南风两任领导有关联。
樊向阳哪个能得罪得起。
蒋廉看他说的是心里话，也就安慰他不要有顾虑，按上级指示办案，无论是哪一级领导干部都会理解，也愿意支持他的工作。
樊向阳卖惨成功，趁势感谢蒋廉的理解，便把话题扯到中山市的干部任用。
蒋廉推脱说，他刚到中山市履职一个多月，仅仅认识了主要干部，但还来不及深入了解。本着对干部负责的态度，他不能随意评价，更不能信口胡说。
樊向阳当然知道蒋廉说的是实情，他也只是虚晃一枪，很快把话题转移到周通平身上。
蒋廉不由心生警惕，认为樊向阳果然是盯上周通平，要拿老书记开刀了。
于是他再次推脱说自己十几年前在省办公厅工作，虽然认识周通平，但不了解周通平在中山市的具体工作情况。
樊向阳笑着说他当然知道蒋廉不熟悉周通平，只不过是请他一起捋捋思路，也算是让蒋廉了解一下中山市的历史。
他走到白板前掀开红布，露出密密麻麻的人名和联线形成的拓扑图，位于中心位置的人名正是周通平。
“周通平原来是槐荫市红星电子厂的书记，后来调任中山市出任副市长，在贺曙光省长的大力支持下升任常务副市长、市长直到市委书记。也就是说，周通平在中山市前后工作超过二十五年，算得上树大根深。”
樊向阳敲了敲白板，周通平在任期间提拔的干部超过上百人，其中出身红星电子厂的干部也有十几人，但几乎都是技术类型的干部，日后也没有成为中山市有权有势的群体，也没发生过一起违纪案件。
樊向阳由此下了结论，周通平至少没有在红星厂，也就是他的老根据地，出现过任人唯亲的问题。
秦云东听到此轻轻点点头，他已基本了解到樊向阳的目的。
“纪委不同于警方，不是从犯罪直接动机查起，而是深挖权力运行的利益链条与潜在腐败，樊向阳利用排除法筛查利益链条的总体思路是对的。”
秦云东向来对事不对人，就算他对樊向阳很多做法持保留意见，但樊向阳对的地方，秦云东也会明确给予肯定。
关于领导对下属干部任命是一个调查的切入口。
干部选拔是否符合条件，选拔过程是否合规，有没有派系力量支持或利益交换，调查这些问题很可能就带出更多问题继而形成突破。
秦云东认为樊向阳排除技术型干部，主抓具有行政权力的干部的想法也很精准。
在权力运行中占据重要节点的干部，才最有可能出现利益交换或者权力寻租。
苗英杰却撇撇嘴：“云东，你就别夸樊向阳了。这家伙贼得很，他把老蒋带到家里好吃好喝好招待，目的就是搞软化，降低蒋廉的戒备心理，为搜集材料做铺垫，这也就是欺负蒋廉没经验罢了。”
“喂，别以为我没有在纪委干过就没经验，你们纪委谈话问询的十八个技巧，我都门清。樊向阳想让我上当，哪有那么容易。”
蒋廉不喜欢别人把他当菜鸟，顿时敲了敲桌子表示不满。
苗英杰笑起来：“老蒋，看把你能的，我咋不知道十八技巧，你从哪里听来的江湖秘籍？”
蒋廉说是前任省纪委的戚书记告诉他的，而且逐条都对蒋廉详细分析过。
苗英杰摇摇头：“那是戚书记自己总结的经验，我们工作制度里从没有提到过。再说，孙子兵法人人读过，但又有几个人真的会用，不能证明你就真的能过关。”
秦云东摆摆手，阻止他们俩把话题扯远了，催促蒋廉回归主题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