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裹紧发臭的毯子，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没想到夜晚的海风会冷到这种程度，明天必须换两张毯子，一张垫一张盖。
也不知道在这里嘎了，是试炼失败还是真的嘎。
苗艮的讲述渐渐勾勒出这个世界的轮廓：
这里是个彻底的水世界，陆地早已成为传说。「锈板城」严格分为四个等级：
最底层就是他们这些「锈奴」，除了「海底捞」还要有其他工作岗位，晒鱼干、清洁、缝补衣物……每天在死亡线上挣扎。
上一级的「锈哥」负责管理奴隶，发工资（食物）和做一些重活，毕竟「锈奴」都营养不良，打捞的那些金属都是由「锈哥」们负责的搬运和处理的。
住的条件比他们好，至少不漏风，晚上还有火盆。
再往上是「锈兵」，配备金属武器，住在铁皮木板房里。
他们管理「锈哥」，也是唯一有权解除「锈奴」镣铐的人，相当于城里的治安队。
最顶端的「锈主」住在豪华的金属宫殿，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苗艮说到这时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仿佛怕被听见似的……
沈安趁机凑近问道：“你知道樊海涛和石破天他们在哪吗？”
苗艮茫然地眨着眼睛：“我没听过他们的名字。”
沈安眨眨眼发现了一个盲点，既然他们是奴隶，那么他们怎么会有名字？
不应该叫「锈奴」数字编号吗？
沈安若有所思地问：“你知道你另一边的「锈奴」叫什么吗？”
苗艮一脸理所当然：“就叫「锈奴」啊……”
你看，若都叫「锈奴」那他们怎么区分？
叫一声不都全部回头或者应声了吗？
“那为什么你有名字？'苗艮'这名字谁起的？”
话音刚落，苗艮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嘴巴半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就像一台突然死机的电脑。
沈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次喊他对方依然毫无反应。
所以这世界有bUG，并不完整。
而他们有名字，不就更能区分他们的不同了？
但是为什么苗艮会有这样的反应？
沈安去转头看向木板房另一侧那个总是瑟瑟发抖的秃头男人。
他裹着脏得发黑的毯子，像只受惊的鼹鼠般蜷缩在角落。
沈安隔着木板缝隙问：“你叫什么？”
对方毫无反应，只是把毯子裹得更紧了。
沈安想了想，拿出半块没吃完的鱼干，在缝隙处晃了晃：“你回答我我给你鱼干怎么样？”
这个诱惑果然奏效。
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立刻像条蠕虫一样扭动着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鱼干，干裂的嘴唇颤抖着：“真……真的给我？”
沈安把鱼干捏在指尖：“当然，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男人咽着口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问吧，我不一定会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就叫「锈奴」。”
“那你知道那我为什么有名字？”
“你们……你们不一样。你和隔壁那个，都是……都是从海里捞上来的。”
沈安：？？？
他们的「海底捞」工作还能捞人？
沈安追问道：“你还见过其他有名字的人吗？”
男人突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这些「锈奴」能知道什么……每天睁眼干活，闭眼等死。”
这倒是事情，毕竟最底层，但支撑这个城市不就是他们这些最底层的「锈奴」吗？
“那「锈奴」有可能摆脱这个身份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男人的情绪。
他猛地扑到木板前，腐烂的手指死死抓住缝隙：“你疯了吗？！「锈奴」生是「锈奴」，死是「锈奴」！这是刻在「锈板城」的规矩！”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像是怕被听见似的立刻压下来，变成神经质的低语：“别问这种问题……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沈安默默把鱼干塞了过去，看着男人像野兽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他靠在发霉的木板上，开始梳理目前掌握的信息：
1. 他和苗艮都是从海里被打捞上来的。
2. 因此他们拥有名字，而其他「锈奴」没有编号也没有名字。
3. 在这个世界，「锈奴」的身份是终身制的，无法改变。
4. 苗艮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但存在明显的认知障碍，一旦触及某些问题就会陷入「死机」状态。
这些线索拼凑在一起，让沈安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们并不是被直接赋予了这个世界的社会身份，而是被「投放」进来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残酷的奴隶制社会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但为什么他们的异能都被封印了？
沈安揉了揉太阳穴，难道是某种规则限制吗？
那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
樊海涛和石破天又在哪里？
太多谜团纠缠在一起，让他感到一阵头疼。
转头看了眼还在「死机」状态的苗艮，沈安叹了口气。
至少现在掌握了一些关键信息，只希望这个该死的试炼能早点结束。
总不能玩起义那条路线吧？
那么没创意的吗？
他勉强咽下几口发硬的鱼干充饥，决定先休息。
以现在这具虚弱的身体，别说造反了，连多走几步都费劲。
还是养精蓄锐比较实际。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木板缝隙洒进来时，沈安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
苗艮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不知道「重启」花了多长时间。
简单吃早餐和洗漱了一下，他看到手臂上的溃烂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看了眼苗艮，他没站在木板前面，只是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重启。
沈安把帽子、剩下的鱼干和那袋叮当作响的瓶盖仔细收好。
没有钟表，他只能通过太阳的位置判断大概到了上工时间。
果然，熟悉的木棍敲击声准时响起。
负责押送他的「锈哥」今天态度明显好了不少，至少没再用铁链拽得他踉踉跄跄。
然而当他们来到工作区时，几具冻僵的「锈奴」尸体赫然躺在金属爪旁边。
那些扭曲的姿势和空洞的眼神，无声地诉说着昨晚的绝望……
那些扭曲僵硬的尸体被「锈哥」们像搬运货物一样扔上木板车，他们冷漠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堆垃圾。
「海底捞」的工作岗位原来不是固定的，沈安这次被分配到靠近「锈哥」休息的木板棚附近？
沈安随意的拉动木杆后，就开始观察四周。
木板棚后方是一排铁皮屋顶的简易房，应该就是「锈哥」的住处。
那里多了些奇怪的金属装置，但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
更远处隐约可见金属结构的建筑群，再往后的景象就模糊不清了，沈安怀疑自己的视力在这个世界也被刻意削弱了。
漫长等待铁链的尽头，沈安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能不断思考着问题，总不能让他们来体验生活的吧？
沈安心态是挺好的，可能因为这才是第二天？
金属爪收回时的「哐当」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次捞上来的是一块泛着奇异光泽的石头。
还没等「锈哥」过来兑换，海面突然出现异变。
成片的死鱼翻着白肚浮出水面，眨眼间就铺满了整个视野。
「锈奴」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那些鱼尸随着波浪起伏，像一张巨大的死亡地毯……
沈安不确定这种现象在这个世界是否常见，但周围人惊恐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个「锈哥」快步走来，粗暴地夺走沈安捞到的那块石头，随手扔给他一袋瓶盖后，厉声喝道：“所有「锈奴」立即撤退！远离海边！”
那些鱼尸明明看起来还很新鲜，却诡异地全部往他们的木板边缘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