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二柱子就掀了林凡的被子:“凡哥快起!竹蜻蜓不够卖了!”他手里攥着个布袋子,铜板在里面“叮当”响,“昨儿那胖小子带了一群人来,说今天还要买!”
林凡揉着眼睛坐起来,见窗纸刚泛白:“急啥,天还没亮透,镇上摆摊的都没出摊呢。”他摸了摸身上的蓝布衫,是蓝溪给做的那件,穿了快半个月,越穿越合身。
“早去早占好位置!”二柱子把竹条往他怀里塞,“我昨儿梦见蓝溪姐了,她说喜欢带花纹的竹蜻蜓,咱得编点新样式。”
俩人蹲在院里编竹蜻蜓,二柱子非要在竹片上刻小花儿,刻得歪歪扭扭,倒像爬了几只小虫子。“你这刻的是啥?”林凡忍不住笑,“像被虫啃过似的。”
“这叫蝶恋花!”二柱子梗着脖子,“蓝溪姐肯定懂。”
早饭是糙米粥,就着腌黄瓜,二柱子扒拉两口就催着走。林凡往布袋里塞了两个菜窝窝:“路上吃,别饿肚子。”他把那块浅粉色的布折了折,塞进怀里,想着今天去镇上找个绣娘,问问能不能绣朵蓝野花上去。
到了镇口,果然围了群孩子,见他们来,都嚷嚷着要“带虫子的竹蜻蜓”。二柱子乐得合不拢嘴,一边收钱一边吹笛子,《绣荷包》的调子顺得很,连路过的老太太都停下脚:“这小伙子吹得真中听。”
林凡蹲在旁边编新的,眼瞅着竹条快用完了,二柱子突然说:“我去买竹条,你在这儿看着摊。”他攥着钱袋子就跑,没两步又回头,“凡哥,别给我买糖啊,省钱给蓝溪姐买发卡。”
林凡笑着摆手,见不远处有个绣娘摆摊,摊上摆着些绣好的帕子,针脚细密得很。他走过去,掏出那块浅粉色的布:“大姐,能帮我绣朵蓝野花不?就像田埂上长的那种。”
绣娘捏着布看了看:“这布料子不错,想绣多大?”
“小点的,别太扎眼。”林凡摸了摸后脑勺,“绣在角上就行。”
“两文钱,傍晚来取。”绣娘把布折好放进筐里,“保证绣得跟真的一样。”
回到摊位时,二柱子抱着捆竹条跑回来,额头上全是汗:“凡哥你看!这竹条是新砍的,柔韧性好得很!”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才看见蓝溪姐的姨娘了,说蓝溪姐学针线学得快,就是总惦记家里的羊。”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她没说啥时候回来?”
“说下月初能回来一趟,拿几件换洗衣裳。”二柱子笑得露出白牙,“咱到时候去村口接她,我吹《茉莉花》给她听,保证不跑调。”
中午卖完竹蜻蜓,俩人蹲在墙根啃菜窝窝,二柱子突然指着远处:“凡哥你看!那不是蓝溪姐的自行车吗?”
林凡抬头,见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推着自行车走,背影跟蓝溪一模一样。他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刚要起身,二柱子已经喊出声:“蓝溪姐!”
那姑娘回头,脸圆圆的,不是蓝溪。二柱子愣了愣,挠着头嘿嘿笑:“看错了,跟蓝溪姐穿一样的衣裳。”
林凡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把剩下的半个菜窝窝塞给他:“快吃,吃完去取绣好的布。”
取布的时候,绣娘正把最后一针收线,浅粉色的布角上,一朵蓝野花绣得活灵活现,连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得很。“咋样?像不像?”绣娘递给他。
林凡接过来,指尖摸着柔软的布面,心里暖烘烘的:“像!太像了!”他付了钱,把布小心翼翼折好,比揣着铜板还宝贝。
往回走时,二柱子非要去杂货铺,买回个亮晶晶的发卡,上面镶着块小玻璃,晃得人睁不开眼。“这叫水晶发卡,镇上小姐都戴这个!”他举着发卡显摆,“蓝溪姐戴上肯定好看。”
路过磨坊时,王大爷正在磨新收的豆子,见他们回来,喊住林凡:“你爹以前编的那个竹筛子,我还留着呢,改天给你拿来,学着编编,比竹蜻蜓挣钱。”
“谢谢王大爷!”林凡笑着应,见二柱子举着发卡跟王大爷显摆,忍不住踹他一脚:“别瞎晃,小心把玻璃磕了。”
回到院里,天已经擦黑,二柱子蹲在葡萄架下擦笛子,擦得锃亮。林凡坐在石凳上,把那块绣了花的布拿出来,借着月光看,蓝野花像真的开在布上似的。
“凡哥,你说蓝溪姐回来,会不会先看我的笛子,还是先看你的布?”二柱子突然问。
“看你吹跑调挨揍。”林凡笑着说,心里却盼着快点到下月初,想看看蓝溪穿上这布做的衣裳,会不会像梦里那样好看。
夜里编竹筛子时,林凡总觉得院里的竹条都带着股劲儿。王大爷说得没错,这竹筛子编起来比竹蜻蜓费劲,却扎实得多,像过日子一样,得一针一线(哦不,一竹一条)慢慢来。
二柱子的笛声又响了,还是那首《绣荷包》,调子顺得能跟着哼。林凡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圆滚滚的,像蓝溪烙的糖饼。他突然觉得,等蓝溪回来,得在院里摆张桌子,吃着糖饼听笛子,日子准能比糖饼还甜。
风里带着竹条的清香,混着远处的虫鸣,还有二柱子没跑调的笛声。
林凡摸了摸怀里的布,觉得这日子啊,就像手里的竹筛子,看着普普通通,却能漏下烦恼,留住那些实打实的暖。
鸡叫第二遍时,林凡醒了。院里的竹筛子还摊在石桌上,是昨儿没编完的,竹条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像撒了一地的细骨头。他披衣下床,刚推开屋门,就见二柱子蹲在葡萄架下,抱着笛子打盹,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倒像笛膜漏了气。
“起来了。”林凡踢他鞋跟,“再睡太阳晒屁股,竹筛子别想卖了。”
二柱子一激灵蹦起来,手忙脚乱摸笛子:“没、没睡!我在默背谱子呢!”他吹了声试音,“嘀”的一声,比平时清亮,倒把葡萄叶上的露水震下来几滴,砸在他手背上。
“出息了。”林凡笑他,“再练两天,能去镇上戏班子搭伙了。”
早饭是玉米糊糊,二柱子扒拉着碗,突然说:“凡哥,下月初蓝溪姐回来,咱杀只鸡呗?我去后山摸俩野鸡蛋,凑一锅炖。”
“你摸的野鸡蛋还不够塞牙缝。”林凡往他碗里撒了把咸菜,“踏踏实实编竹筛子,卖了钱去买只肥的。”
二柱子眼睛亮了:“真的?那我今天多编三个竹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