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在连日的降温中终于到来，段以成绩一向不错达标得也相当轻松。安斯同他一同住在了别墅，两人却鲜少见面。一边是段以有意躲避，安斯也忙着跟安德烈学习处理公司大小事务。
当初的B1区已经不复存在，他们这群人自然也得换别的路子谋生计。
好在安斯打小聪明，学习起来的效率不可谓不高，还被安德烈强行套上了精英人士标配的西装大衣，若是敛去眉眼间那一抹微乎其微的戾气，就算说安斯是所谓的海归精英也毫无违和感。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除夕，段以的心理治疗依旧进展不大。
西瑞尔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找到了一些当初段以用过的东西，顺便还联系上了在段以周岁刚过便与伊恩离婚出走的段以生母，只是段以对两人之间的见面并无太大兴趣，西瑞尔也就没再多提。
L城的华人极少，除夕自是不可能有什么年味的。乔徳在几天前从安德烈那里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兴致极高地开了几小时的车去唐人街买了窗花和对联之类应景的装饰物，说是要给段以好好过一个年。
既然房子主人西瑞尔都没反对乔徳将西式建筑与年味装饰结合在一块，段以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提前去跟餐厅同事将当天的晚班换到了白天，晚上应乔徳的意一块过年。
工作日的下午餐厅客人不多，跟段以一班的另一位白人小姑娘在室内充足的暖气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段以甫一将这桌刚来不久的客人点的饮品放下门口挂着的风铃便被撞得叮当作响，凌冽的寒意顺着半开的门呼啸着吹进来，这桌位置离门口不远，段以抱着托盘回过身来笑着对来人道了欢迎光临。
“请问需要来点什么？”段以熟练地将菜单递给了面前已经落座的亚洲面孔的女性。
递出去的菜单在几秒之后仍未被接下，段以愣了片刻，抬眼对上面前这位形容优雅的女士那双微红的眼。
段以不明所以，面带疑惑地问：“女士？您还好吗？”
对方在段以不解的眼神中总算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地抬手擦了擦眼睛，动作慌乱地随手在菜单上点了一份饮品。
之前打盹的同事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方才桌前这一幕也看得清楚，段以一过来便跟他说：“诶，那边那个人你认识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她现在可还一直盯着你呢，不会是……”她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这里有问题吧？要不，待会儿还是我替你去送餐？”
段以哭笑不得地用菜单在她脑袋顶上轻拍了一下，“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她或许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心情不好，况且，就算真有什么我也没有让你去冒险的道理，正好咖啡豆已经用完了，你去仓库取一些过来，这边我看着就可以了。”
同事一步三回头，确定没其他异动这才往仓库方向走去。
饮品的调配花不了多长时间，段以按捺住心里不自觉升腾上来的那一丝异样将东西送了过去，“您的咖啡。”
女人的神色较之前已经平静了些许，眼神却还是死死定在了段以脸上，在段以再度转身离开之前她颤着声音问：“你是……段以？”联系上她的男人提起过，段以早忘了从前发生的一切，所认可的名字也只有段以这一个。
段以动作一顿，微眯起眼睛粗略打量了一圈眼前的人，不消多时便得出了结论，表情却没什么太大变化。
搭在菜单边缘的手指无意识地轻点几下，段以眨了眨眼睛直视回去，试探般地问：“霍女士？”他的记忆的确还没恢复，不过西瑞尔在搜集情报这一块着实颇有建树，早把他生母的资料给了他。
只不过段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压根没打开看过，只在西瑞尔口中得知她叫霍心，不然也不至于方才没能将人认出来。
霍心万万没想到，自己与多年未见的亲生儿子在互通身份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样生疏，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段以眉头微拧，实际上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先不说霍心在他刚满周岁时就狠心丢下了他，这次如果不是西瑞尔主动找了过去，她只怕也不会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而且，霍心整个人的状态其实谈不上多糟糕，能看得出来这些年过得不错，要不是西瑞尔忽然找了过来揭了她那道陈年的旧伤疤，她估计还能一如往日那样一直不错下去。
只是段以没有过去的记忆，又是个从死亡线上走过一遭的人，自是不愿意再去陪着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怪没意思的。
霍心从小被家里娇养着长大，除了当初被迫与段以父亲联姻，大多时候其实都是我行我素的性格，她生得好看，即使是丢下段以离开后却已经能左右逢源，生活得顺心。
可毕竟是已经接近四十的人了，人生阅历丰富应变能力也算是上了几个台阶，霍心抿着唇点点头，用不怎么熟练的中文说：“是我，是……妈妈，我能跟你聊聊吗？”西瑞尔相当直接的跟她转达了段以不愿意见她的意思，只是她没能死心，鼓起勇气过来一趟总归不能一无所获。
“抱歉，您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段以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面带歉意地笑笑，“我还有三个小时才能下班，按照规定，上班时间是不能与顾客闲聊的。”
霍心脸上的笑意有些牵强，“没事，妈可以在这里等你。”
段以没有再将对话继续下去的意思，眉梢微抬，“您轻便。”
丢下这句话后段以跟同事交待了几句便径直去了员工休息室，他靠着置物柜思索了片刻，而后摸出手机给西瑞尔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是你让霍心过来的？你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
西瑞尔很快回电过来，不怎么正经地开门见山给自己喊冤：“宝贝儿，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你说不愿意跟她见面后我当然不敢把你的信息透露出去，不过既然我能顺藤摸瓜查到她那边，她未必就查不到你了。”
段以抓了抓头发，想起西瑞尔说过霍心的丈夫是C区副区长，这点事情查起来应该不至于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