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出现的熟人打破了两人之间略微尴尬的气氛，段以正发着愣，对方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人却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来了。
段以转头一看，来人可不就是几天之前同自己表白过的那女孩和她一位朋友。
店里的桌子本就是四个座位的，段以跟安斯进来的时候坐了对面占了两个位置，两个女生一来自然就分别坐在了两人身边的位置。
女孩的那位朋友是西方人，性格开朗不那么拘谨，笑眯眯地问段以介不介意一起凑个桌，顺便还佯装无意地提了女孩因为段以喜欢这家店，所以时不时会拉着她过来吃上一顿，为的就是能跟段以偶遇，没想到这回倒真碰上了。
这话一出，坐在段以身边的女孩小脸顿时红了，段以却下意识去看对面的安斯。
只见安斯低着头背靠着座椅，一手搭在桌沿上轻点，看不出来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段以难免觉得泄气，之后上来的几样平时还算喜欢的菜吃起来也觉得味如嚼蜡。
桌上几人都看出段以兴致不高，可女生的朋友似是要助攻到底，用完餐后愣是找了个由头走人，末了还以自己一人回家不安全为由央求安斯能不能送自己回去。
段以知道安斯这人表面上看着不怎么说话，瞧上去该是脾气很好的模样，可骨子里其实是个特别不爱管闲事的人，遑论是现在让他去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当司机，他估计不挺乐意。
为了避免场面太过尴尬，段以出声想要解围，安斯却在他之前将事情给应了下来，率先起身往店外走去，经过段以身边的时候停了步子，嘱咐他不回家记得打个电话回去，但千万注意安全。
后边两个字被安斯咬得重了些，加上如今学生都挺早熟，其余三人脑子稍微转了转便明了这之中的两层意思。
女孩的脸一下涨得通红，连忙摆手：“哥你放心，我们……我们暂时还，还不会……那什么……”
安斯一下笑了，“你别紧张，哥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些也都是正常的，但凡事还是要考虑后果，做点保护措施总是没错的。”
“你说够了没有！”
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安斯被段以突然的出声粗暴打断，安斯脸上的笑意微不可查地收了几分，那笑落在段以眼里，活像是长辈望着犯错的小辈时无奈却又纵容的神情。
他不要这样，一点也不想要。
段以是真的动了气，呼吸都变得粗重几分，紧盯了安斯片刻后冷声道：“不是要去散步吗，走吧。”
安斯始终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消瘦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之外，脑袋里绷着的那根弦越拉越紧，他只觉得脑仁生疼。他竟已经卑鄙到了如此地步，需要用这样的伎俩将段以推离自己身边。
安斯身形一晃，一手撑住桌面才堪堪站住。
还站在一边的女孩见状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人扶住，用一口地道的英文语速飞快地问：“嘿，你还好吗？其实我家就在这附近，需要我先送你去医院吗？或者你愿意去我家休息一会儿吗？”女孩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的父母都不在家，你不必觉得拘束。”
其中暗示再明显不过，安斯却已经没了力气应付这些，去路边拦了辆车便将人给送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段以终于长出一口气，抬手搓了一把脸主动道歉：“抱歉，刚才我的语气不太好，没吓到你吧？”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平时脾气挺好一人，怎么碰上安斯的事就跟个被点炸了的火药桶似的。
女孩笑着摇摇头，“没事，我还没那么脆弱，只是觉得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幅样子，感觉挺新奇的。”
段以耸耸肩，勾了勾嘴角，“这说明我平时演技还算稳定，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将气氛给缓和了下来，段以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原则还是开了口：“之前答应给你的答复……很抱歉当时没有跟你说清楚，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真的很好，只是……我们也许不太合适。”
女孩大概是早猜到这样的结果，牵强地笑笑眼眶却红了些许，沉默了半分钟收敛了情绪才柔声道：“谈恋爱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自由，但我没权力要求你一定要回应我的感情并且喜欢我，你不必道歉。”
“况且，我已经为此做出了努力，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是我所想要的，却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倒是你……”她有些欲言又止，对上段以友善的探寻的目光，咬了咬下唇才道：“刚才那个男人，其实不是你哥吧？你喜欢他。”
最后一句用的是陈述句。
段以眨了眨眼睛步子却没停，胸腔振动发出一声很轻的笑，“有这么明显？”
“确实是挺明显的，你生气就是因为他顺着我朋友的意思给咱俩创造了独处的机会，他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吃醋的意思对吗？”
孩子气的心思被这么毫不留情地戳破，段以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笑，算是默认。
两人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那些平日里都被严严实实藏起的话总算有了见天日的机会，段以的声音很轻，被冬夜的冷风带进耳朵里，“其实我喜欢他挺多年了，我们只在一起待了几个月。”
“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送走，虽然初衷是为了保护我但我没办法不埋怨他。我当时年纪不大，但也能感觉到他那时候其实是有一点喜欢我的，我等了四年等到再跟他见面，他却一直都在把我往外推。我真的不知道，就算他依旧是有不得已推开我的苦衷，我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走到如今，段以甚至在想自己这些年执着于安斯是不是真的错了？他一厢情愿固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眼巴巴望着安斯，却忘了自己单方面的付出在安斯看来或许只是无法回应却又不忍抛下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