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留的手指不停敲击着椅子扶手，说道：“你可确定了？江北死了？”
林命恭敬道：“是，我亲眼看着她与魔神一起掉下去的。”
“你看错了。”
“属下绝不会看错！”
天长留压低声音又重复一遍：“你看错了。”
林命只觉得背后发凉，改口道：“是属下看错了，请殿下明示。”
天长留嘴角上扬，缓缓道：“狐妖江北投靠魔神，设计围剿同伴。方湫不慎牺牲，好在鹤将军坚持到最后，与魔神殊死拼杀，取得胜利。就这样，转下去吧。”
“是。”
传言愈演愈烈也越传越狗血。
“鹤将军与魔神拼战了三天三夜，才给咱们带来了和平。”
“鹤将军仅用一根手指就轻松碾死了魔神，简直就是战神转世啊！”
“转下去，鹤将军撒泡尿就把魔神滋死了。”
洛时予听着这些传闻，有一种巴掌伸不进幻境的无力感。
更让他气愤的是，人们建起了江北的雕像，让他日日跪在太阳下忏悔。
人们唾弃他，扇巴掌，扔鸡蛋，甚至有人在他身上撒尿。
对他的骂声，上到八十耄mào耋dié老人，下到三岁孩提，甚至衍变出了童谣。
洛时予看着这一切，说出落鱼那时说的话：“鸠占鹊巢，篡改历史，英雄成了罪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依旧守在悬崖旁的面具男，身上出现了信仰之力。
赐福的金光消失，他成了人们口中的战神。
洛时予冷笑一声，说出后半句话：“顶包的家伙成了人们信仰的神明。”
面具男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想找个人问清楚，回去的时候无缘无故接受着信奉和称赞。
这些事情都让他无法理解。
他找到了天长留，询问林命那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他身上莫名出现的神印。
天长留只是恭喜他，说他辛苦了，让他回去休息。
“可是…”
“没有可是，你会乖乖听我的话，对吗？”
面具男欲言又止，最后应下：“是。”
“你累了，最近三个月就在房间里休息吧，等我处理好一切，会给你个惊喜的。”
“属下不累。”
“这是命令。”
“知道了。”面具男应下后，便离开了。
天长留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道：“对不起，请你再等等我，很快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面具男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
他没有爱好，甚至连爱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往常在他发呆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用扇子敲着他的肩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哎呀～怎么又在发呆呢？越看你越像木头了。”
“其实我有时候真挺羡慕你的，这也算是变个法的无忧无虑吧？哈哈！开玩笑的！”
“我呀…其实也会害怕的。怕痛，怕死，怕…亲近之人遗忘我。”
面具男猛然从梦中惊醒，一看时辰，才二更天。
他第一次违抗了天长留的命令，偷跑去了酒肆，买了江南爱喝的梅子酒，再次去到了那个悬崖。
即将接近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进行躲藏。
天长留坐在悬崖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喃喃自语道：“江北，你一定很怪我吧。”
“怪我心术不正，怪我过河拆桥，怪我散播谣言毁你名声，怪我…”
“你知道吗？我曾经真心把你当成朋友。而你呢，为什么要和我抢心悦之人？你明知我喜欢他，为什么还和他走的那么亲密？”
“你的死都是自食其果，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天长留嘴里一直嘟囔着不是我的错，跌跌撞撞的离开，明显是喝多了。
待他走远后，面具男才从暗处出来。
他只是魂魄不全，并不是傻子，结合所有事情，也推理出了大概。
“是我，害了你。”
这是面具男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静静的坐在悬崖旁，手边的酒壶滴酒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比太阳先染红大地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自刎了，在日出的那一刻。
天长留得知了面具男的死讯，伤心过度，病倒在床。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算计，为什么会输得一塌糊涂。
他开始派人寻找江北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长留只能祈祷他还活着，只有他可以扭转一切。
除了天长留之外，一鹿一猫也在寻找着江南。
若不是塔内江南的照片还亮着，若不是自己还没出生，就连洛时予都有些怀疑江南是不是真的死了。
二十年后…
传来笛声的洞穴内，存放着一颗宛如心脏的透明肉瘤。
列单清放下手中的笛子，看向沉睡在其中的江南。
“你还要睡多久啊？那些家伙找你都要找疯了。”
目光转向堆在洞口的尸骨。
“还好有我，要不然都不知道有多少闹事的家伙来扰你清梦了。”
时光匆匆又过了五年。
那颗跳动的“心脏”像蛋壳般慢慢破裂，江南从沉睡中苏醒。
“哟！睡美人可算舍得醒了？”
江南晃了晃还有些发晕的脑袋，问道：“这是哪？”
“峡谷底部的洞穴里。”
“你救了我？”
“我可没那个本事，我只是找到了你。你都不知道这个洞穴藏的有多深，外面散满魔气，即使不坠魔，还有食人的荆棘丛，根本不给人留活路。”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列单清吊郎当道：“我大概是天选之人吧！那些荆棘主动给我让的路，魔气也不近我的身，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来了。”
“同样是掉下来，我却没死。难道说，是落鱼保护了我？”
“落鱼是谁啊？我的情敌吗？”
“魔神。”
“死了啊？那没事了。”
江南瞪了他一眼，列单清立马改口道：“那是魔神，怎么可能救人，别多想了。”
“可是…他的眼里没有疯狂，倒像是求夸奖的孩子。尤其是和他对打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求。”
“就像在说，夸奖我吧，请您多多夸奖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