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逐染连忙拦住了太后，带着点小女儿情态撒娇道：“皇祖母，孙女都好久没见您了，想跟您一起去祈福。”
太后满眼的笑意很是受用，这让她很容易想起来自己的女儿：“好，那让太医给你开点安神的药，到了寺里不必跟着哀家去大殿诵经，好好睡一觉。”
卫逐染巧笑着答应，挽着手将太后送上马车才回了自己那里。
卫钰莹看着这一幕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没有见过太后可以为谁将整个车队都停下还亲自下车去关切。
卫逐染她凭什么得到父皇最多的爱之后又抢走祖母的爱，明明以前祖母最喜欢的孙女是自己。
她盯着卫逐染离去的背影，眼神怨毒，一转脸又变成了明媚可爱的二公主，笑着应上太后的话。
卫逐染回了自己的马车，对太后那份有些过盛的关爱头疼，只是扯个谎不想跟太后同乘结果竟让太后直接停了队伍来看她。
揉了揉额角，长舒一口气。
京城里已经开始传闻西丹的刺客刺杀辰国平王了，只是消息一出很快便被压下，风平浪静。
皇宫里也传来了消息，皇帝似乎早有预料般的平静，将这件案子移送至刑部，让沈怀负责更重要的事去了。
刑部接受之后态度平平，似乎是有点想不了了之。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皇帝对西丹刺客刺杀萧尘这事反应平平，毫不上心。
这倒也在卫逐染的预料之内，仅凭这一件事自然不能引起皇帝的重视。
毕竟鸦羽是辰国人拿出来的，刺客的尸体已成焦炭难以辨别，一切都是萧尘的一面之词很难验证，也难免会让皇帝怀疑其真实性。
护国寺离京城不算远，不多久就到了，太后等人去了大殿主持讲经，卫逐染则是得了太后的话去住的地方修整。
晚些时候，有人来叫她用斋，她才从屋子里出来往前院去了。
用完斋后，太后招手唤卫逐染到身边坐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样，还难受吗？”
卫逐染笑着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谢皇祖母关怀。”
“那便好。”太后安心不少，又看向下首的一位妃子问道，“许妃，今日路途奔波，五皇子年纪尚小可还好，有没有哭闹？”
许妃便是当年的许婕妤，当初她怀孕诞下五皇子，皇帝可是高兴了好一阵，晋了许婕妤的位份，顺带着提拔了她的母家。
皇帝子嗣稀薄，好容易又得个儿子自然高兴，更是时常将五皇子带在身边，喜欢的很。
许妃如今的气焰比之当年更是嚣张得多，听说在宫里跟陈贵妃对上不少次，竟也有来有回，不落下风。
她听太后问起五皇子，立刻应道：“臣妾替五皇子多谢太后挂怀，奶娘已经将小璃哄睡了，很听话没有哭闹，明日待他醒了便抱来拜见太后。”
太后点头：“五皇子还小，辛苦你了。”
许妃道：“谢太后体谅，臣妾辛苦倒是其次，但皇上时时挂怀着臣妾和五皇子，便是批奏折很晚也要来和春宫看看五皇子，臣妾瞧着心疼皇上辛苦，想着皇上想见臣妾抱五皇子去就是了，谁知皇上偏不让，说是怕臣妾劳累。”
她说着眼神似有若无飘过陈贵妃，带着隐隐的炫耀。
陈贵妃看起来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揪着帕子的手隐隐用力却还要扯出一抹风轻云淡淡的笑来。
卫逐染眼神淡淡略过二人，瞧见陈贵妃吃瘪她高兴：“五弟聪明伶俐又正是惹人爱的年纪，也难怪父皇偏爱，日日带在身边了，除了当初的大皇兄谁还有这等待遇啊。”
大皇子出生的时候皇帝还是晋王，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是喜爱的很，听说日日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只是那孩子得了病，早早夭折，皇帝和皇后当时痛心不已。
之后的几个孩子再没有那个待遇，直到五皇子出生，皇帝对这个孩子很重视欣喜，许妃倒是也没有夸张。
许妃掩唇笑道：“大皇子是故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小璃怎敢跟大皇子比呢？臣妾只盼着小璃长大了能像太子殿下那样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就行了，这可得多请教请教贵妃姐姐了。”
陈贵妃斜睨着她，面上带笑道：“许妹妹既这样觉得，不如去回了皇上将五皇子送来本宫这里教养，也免得妹妹辛苦。”
许妃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拍了拍额头：“您瞧我这记性，臣妾忘了，太子殿下是在故皇后膝下长大的，只可惜皇后娘娘去了，不然臣妾就真的奏明皇上将五皇子送到皇后娘娘膝下教养。”
她意有所指道：“毕竟皇后才是国母，到底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您说是吧，贵妃姐姐。”
眼见着两个人之间越来越剑拔弩张，太后轻斥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都各自回去安置吧。”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行礼告退，陈贵妃临走时瞪了许妃一眼，袖子差点甩到许妃脸上，被许妃狠狠瞪回去了。
卫逐染也乖顺地跟太后行礼，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因着刚刚许妃的话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皇后沈望舒。
皇后三年前的病情并没有因为卫逐染成婚的冲喜而好转，身体反而每况愈下，齐昭也去看过，摇着头说肺疾可医，心疾……不好医。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皇后抱着一张琴溘然长逝。
那张琴，正是皇帝与皇后初遇时她弹得那个，被她从库房最深处找出来弹了最后一首，也是二人初见时她在亭台上弹的那一首。
听说皇帝知道以后恸哭良久，将那张琴放在寝宫日日看着，任凭前朝后宫闹得再凶也没有立继后。
那之后，柔妃的身子也一下子垮了下去，她弥留之际将皇后的琴求了来交给了卫逐染，给她讲了一个关于愧疚的故事。
她最后说：“姐姐当时弹得那首曲子原是给墙外的何瑾年听的，谁知竟遇到了陛下，他们二人因为皇家、沈家，因为我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小染，将这把琴送去南州同何瑾年葬在一起吧，他二人的这一生都被沈家和我毁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卫逐染听了段陈年旧事还在震惊中怔愣，柔妃却忽地又猛烈咳嗽起来：“小染，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但是我这副身子也做不了什么了，只能拜托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不喜欢姐姐，可她不是坏人，都是因为我，都怪我她才……”
卫逐染急忙托起她：“好好，我答应。”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去叫太医来。”
柔妃拦住了她：“不用了，我要去见姐姐了，若是临风回来了，替我跟他说句对不起，没能等他回来。”
卫逐染满脸泪痕说不出话只能咬紧下唇不住地点头。
柔妃纤长的手指抬起充满爱怜地抚摸过卫逐染的眉眼：“小染，好孩子，不要哭，要开开心心、欢欢喜喜的我才放心。”
卫逐染从喉间闷出一声：“嗯。”
“呼——”
从睡梦中惊醒，卫逐染眼睛酸涩，眼角带着已经干涸的泪痕，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睡了过去，还梦到了柔娘娘……
通过窗户去看，外面天还黑着，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又躺回了床上等着床帐发呆，这回是真的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坐起身披上外衣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