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一只手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紧拳头，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沉默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这里的簪子我都要了。”
小姑娘洋溢着笑意应道：“好嘞。”随即手脚麻利地清点摊位上的簪子，又用匣子装好递过去，“一共二十两银子。”
袁晓正要上前接过，听见这个价钱就想要开口争辩两句，拢共不过十只簪子，哪就这么贵了？
但没等他开口就见自家王爷先一步走了，于是只能给了银子接过装着簪子的匣子赶忙跟上去。
廊亭内，卫逐染正撑着脑袋盯着面前的人发呆，清浅的眸子平静无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肖夜头上起了层薄汗，手里依然在做着上次那个未完成的风筝。
远远听见脚步声传来，卫逐染抬头正好瞧见萧尘和袁晓自走廊尽头而来，于是便挥挥手让侍卫不必拦着。
她坐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萧尘，见他脸色不好于是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莫不是风寒还没好，要不让昭昭再替你瞧瞧吧。”
袁晓闻言眼神亮了亮，也拿希冀的目光去看萧尘。
萧尘却没接收到袁晓的目光，他眼神落在忙活的肖夜身上，那人的发间正插着支栩栩如生的桃花簪。
阳光下流光溢彩的质地正是锦州特有的凭澜玉。
是当初他去锦州时特意寻来的玉材，想着亲手为卫逐染做支簪子，最后还没打磨完成就发生了变故。
如今花蕊精美、花瓣完整的簪子正戴在另一个人的发间。
就算……
就算不喜欢，扔掉就是了。
为什么要这么糟蹋他的心意。
萧尘咬紧了后槽牙，眼眶都有些泛红，气极反笑道：“公主这男宠发间的簪子不错啊。”
亭子里的氛围瞬间沉默下来，侍女屏息凝神，都小心瞧着卫逐染的脸色。
虽然众人都对肖夜的身份心知肚明，但平日里也只是称呼客卿，直接说男宠的这平王还是头一个。
若是按公主的性子，真生起气来跟辰国平王打起来，他们可如何是好啊。
卫逐染顺着萧尘的目光看过去，在触及肖夜发间的簪子时顿住，有些不自在地对肖夜道：“你先下去吧。”
见公主不像生气的样子，众人也悄悄松了口气。
肖夜乖顺地行礼退下，临走前偷偷瞄了萧尘好几眼。
等人走了，卫逐染才开口道：“这不……”
刚张口吐出两个字就被萧尘的声音打断了：“今日本王去见了沈怀，他说袁晓在刺客尸体上发现的鸦羽是西丹人的。”
卫逐染因他突然的话题转变愣了愣，随即便知晓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满意扯出一抹笑来：“那明日的护国寺之行可得注意了。”
“那是自然。”
萧尘从袖子里拿出支同样漂亮的桃花簪，似笑非笑道：“这支簪子本王亲手所制，刚才瞧见与公主男宠的那支很相像啊。”
卫逐染视线随着那支簪子而动，手指微微收紧：“或许就是一人所制呢。”
叶翊尘，你终于肯承认了吗？
“这是本王之前做的，与公主的喜好倒是不谋而合了。”
萧尘笑着伸出手将簪子递到卫逐染的面前，那脸上晃着的笑意倏忽让她觉得回到了从前，于是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接过。
在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玉簪之前，萧尘猛地抽回手，东西掉在地上碎成了三截。
他脸上重新带上冰冷的疏离：“只是这花样太过老旧不时兴，从前喜欢的东西现在本王不喜欢了。”
“不喜欢的东西，像这样扔掉就是了。”
卫逐染有些失态地抓住萧尘的胳膊：“这就是你不愿意承认的原因？”
她手上用力，用近乎质问的语气道：“你不想承认你是叶翊尘，是想扔掉已经不喜欢的从前？”
萧尘抓住她的手，冷峻的眉眼带着笑，他压低声音道：“承认什么？承认我是叶家人？”
他冷笑一声：“承认了然后呢，让世人皆知叶家大儿子通敌叛国，二儿子投靠外族？然后更坐实叶家通敌叛国的罪名？”
卫逐染面色坚定道：“我和青瑶，柳辰逸这些年一直在收集证据为柳家和叶家平反，你也一定想吧，回来跟我们一起。”
萧尘忽的轻笑一声松开了钳住卫逐染的手：“我是萧尘，不是公主嘴里的叶家人，与公主配合也只是为了辰国，你想做的什么平反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听。”
“日后，公主再有何与辰国有关的事去找凌尚便是，他才是这次出使的主官。”
卫逐染眼神受伤地留在原地，盯着地上碎成三截的玉簪，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滴在手上怎么也擦不干净。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太后到护国寺祈福小住自然是大事，队伍浩浩荡荡从皇宫出发，富丽堂皇的马车和仪仗带着万千威仪让人不敢逼视。
太后对孙辈慈爱，于是刚出城门便派人唤了几位公主与自己同乘，卫逐染借口身子不适让宫女去回了太后。
没过一会儿，车队便缓缓停了下来，卫逐染正疑惑间便听见庆安的声音自帘外传来：“公主，太后来了。”
随即便是一片“参见太后”的声音。
卫逐染挑开帘子下车，刚要行礼参拜便被太后握住了手，她眼里满是关切：“染染是哪里不舒服，身子不适就不要这般奔波了，让太医给你瞧瞧。”
自己曾期盼过多年来自祖母的慈爱关怀，如今终于得到了好像也没那么欢喜。
卫逐染笑笑解释道：“皇祖母不必担心，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头晕罢了，本是想躲在马车里小睡一会儿好有精力在护国寺陪着皇祖母诵经，没想到竟惹得皇祖母担心，实在是孙女不孝。”
太后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嗔道：“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对祖母最大的孝顺，寺里不比京城，马车里也睡不舒服，要不哀家命人护送你回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