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钟表滴答作响。
夏洁胸口起伏，指尖攥得发白，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眼眶依旧泛红，却压低了声音：“姚市，你问我凭什么担保？我敢。”
她把简报放下，双手撑在桌面，语气不再是急切的喊，而是带着笃定的陈述：
“从我第一次接触李二宝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他。他出身底层，手段不算干净，但那时候，他没有走过一条彻底的歪路。”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不轻易相信谁，可我愿意一次次和他打交道，就是因为我能看出来，他有底线。”
姚静神色未动，只是静静看着她。
夏洁继续开口，声音渐渐沉稳：“后来，你也知道，我们一次次把他卷进案子里。”
“他接触过的钱，接触过的诱惑，比很多干部一辈子见到的都多。”
“银座案的资金，滨海未来社区的巨款，如果他真要中饱私囊，随便抽一成，他早就是身家上亿的大富豪。”
“他甚至可以和我们谈条件。”
“但他没有，甚至反倒自己掏腰包去填窟窿。”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愈发坚定：“我不是说他是圣人，他有野心，有锋芒，也有狠劲。”
“但在最危险、最诱惑的时刻，他一次次做的选择，让我看得清楚，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碰。”
“这就是他的底线。”
夏洁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铿锵有力：“姚市，我是警署出身，我见过太多人一步步滑下去，也见过无数人拿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做坏事。”
“但李二宝不是。哪怕身处泥潭，他也知道什么是不能越过的。”
姚静的眼神刚刚有了些许松动，夏洁忽然又开口：“姚市，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忽然在南都落地的那家天使基金会吗？”
姚静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当然记得。怎么会忘？”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肯定：“明玉基金，那可是轰动一时的事。”
“一下子拿出十七个亿，不是投资地产，不是炒项目，而是无偿捐给福利院、养老院，还专门设立了爱心专项基金。”
“用来给看不起病的孩子治病、给上不起学的孩子提供学费。”
她停顿片刻，语气里难得透出一丝感叹：“那几个月，多少底层家庭因为这笔钱才活了下来。”
“福利院修缮了，孤儿有了安置点；养老院加了床位，老人不用再挤在一起；”
“医疗救助、教育资助……这些是真真切切落到老百姓身上的。”
“南都甚至一度被媒体称作‘最温暖的城市’。”
她停顿片刻，眉宇间透出一丝难得的感叹：“可这只是第一阶段，基金会对外宣布过，第二阶段要买地，自行建设新的养老院、福利院，甚至配套小规模的康复医院和寄宿学校。”
“等建成之后，不是转手卖掉，而是基金会亲自运营至少十五年。”
“等设施运转成熟、无后顾之忧时，再无偿交给政府。”
姚静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神复杂：“这是我亲手和他们代表签下的合同。”
“当时我就在想，这不是单纯的捐钱，而是一种长期的社会责任。”
说到这，她的语气忽然冷下来，目光如刀：“可夏洁，你现在提这个干什么？你不会真觉得，这里面没有水分吧？”
“基金会这种东西，最容易被拿来洗钱、漂白，捐得再多，背后都可能藏着猫腻。”
夏洁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坚毅，缓缓点头，声音低沉：
“姚市，你觉得这是洗钱？可你知道‘明玉’两个字是怎么来的吗？”
姚静心头一震，眼神蓦地一变，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明玉……是如……”
夏洁点头，声音一字一句，带着压抑的力量：“没错。明玉基金的背后，就是李二宝。”
空气像被瞬间抽空。
姚静的手指停在桌面上，整个人怔住，目光死死盯着夏洁，眼底第一次浮现出无法掩饰的震动。
夏洁的声音继续，压得极低，却一字一句：“你以为他的钱都去了哪？银座案、滨海未来社区……”
“那些挣来的钱，他没有全留下，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到社会。”
“明玉，是他取的字。你比谁都该明白，他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
姚静的眼神深深颤动，喉咙微微发紧，久久没有说话。
夏洁盯着她，忽然又补充道：“姚市，你知道他在曼国做的事吗？那所疗养院。”
姚静一愣，眉心缓缓蹙了起来。
夏洁缓缓道：“表面上，那是一家私人疗养院，名义上接收高端病人。”
“但实际上，它承担着一部分国内无力治疗的特殊病例。”
“很多家庭因为国内医疗条件有限，病人只能等待国外机构的名额。”
“他就干脆在曼国建了一所疗养院，专门收治这些病人。费用？多数是减免甚至免费。”
她的声音沉下来，语气却愈发坚定：“而且不只是救治，他还拿出资金，和当地几家研究所合作，投资药品研发和临床试验。”
“疗养院就是试点，实验项目直接服务于那些无处可医的患者。”
姚静的眼神微微一颤。
夏洁继续：“你还记得滨海疗养院吧，他说过，要把‘医养结合’做成一条完整链条。”
“曼国的疗养院，其实就是和滨海未来社区配套的另一环……”
“国内解决养老、康复问题；国外解决医疗突破和研发短板。两边相互呼应。”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姚市，这不是谁逼他去做的。他自己规划的，自己掏的钱。”
屋子里一片死寂。
姚静的目光凝固在某一点上，许久，才缓缓垂下眼帘。
那一刻，她心口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个人的选择，也许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夏洁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子一样直戳人心：
“我不认定李二宝是什么好人，但我敢肯定——他，绝对不会是个彻底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