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辉收拾好桌上的碗筷，阿婆已经出门了，按照她的话来说，大概就是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之类的。
不过夜辉对此话并不看好，说实话，阿婆年龄很大了，身体机能下降得很快，虽然阿婆不知道，但夜辉早就发现阿婆的脸更显得老态了，精神也不如最初相遇的时候好。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么久了。
夜辉将最后一碟盘子收好，准备结束这平静的一天时，大古忽然传音过来：“夜辉君，你在忙么？”
“刚收好碗筷。怎么，有怪兽出现吗？”夜辉擦了擦手，快步回到房间里取出用于出门的风衣。
“不，并不是，我只是想问一下，对了，你应该知道了有关艾塔尔加的事情了吧。”
夜辉把风衣放回衣架，一提起艾塔尔加，心里就不禁有些恼火，但很快，夜辉就感觉有什么不对，揉了揉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说道：“嗯，你是想和我说该怎么应战吗？”
“不是，虽然说我也在思考如何解决，但你发现了么，我们好像不能和前辈他们联系了。”
“不能联系了？”夜辉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夜辉的声音再度响起：“确实，我怎么呼唤都没用。”
夜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很好地掩盖住了，大古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很快，大古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们应该是暂时陷入沉睡，以此加快恢复吧。”
夜辉并没有说什么，因为阴仪他们若是要沉睡的话，应该会和自己说一声，而不是这样悄无声息的。
夜辉的沉默，让大古也明白了他想要表达什么，这个词语即使对于死过一次的夜辉来说，也是极为沉重的。
死亡。
“夜辉君，我们要相信前辈们。”大古出声说道，打破了夜辉的思绪。
大古结束了对话，一头躺在床上，对面的小桌上有一盘今天刚买的瓜子，还有一台暂停着电视剧的平板。
没有人动过。
大古静静地看着暂停界面，思绪不禁回到了几天前，阴仪向他交代的一切。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我和阳仪即将沉睡，大古，夜辉那孩子就拜托你了。”
“让夜辉君找到自己想要的吗？”
夜辉走出门，整个人瞬间融入了黑夜，唯有月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到脸上的几滴晶莹。
艾塔尔加……
红色的光芒从夜辉狰狞的左眸闪过，下一刻消失不见。
新开发地区。
夜辉站立在高楼之上，整个开发区尽收眼底。本来他只是路过这里，但是有一股能量波动从这里传出，为了防止怪兽的出现，夜辉便来到了这里。
“堀井怎么在这？”夜辉看着泳池边正享受着杯面的堀井，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胜利队提前探查到了这里有异常了啊，大古没有告诉我，是因为无法保证有怪兽吗？
就在下一刻，整个开发区剧烈颤抖了起来，夜辉连忙往另一栋楼跳开。同时，一只怪兽破楼而出，开始大肆破坏了起来。
人类居然会变成怪兽。
夜辉自然是知道良介杀死了一名保安人员的，奈何他来得太晚，在感知到波动的时候，正好就是良介动手的时刻，这才不得不让一条生命就这么逝去。
不过夜辉还是没打算出手杀死良介，毕竟在他眼里，如果良介自认为还算得上人类并且想变回来的话，他是愿意帮助他的。
更何况，只有活着才能赎罪，如果那名保安人员的家人找上他，并要求他以死谢罪，夜辉也是愿意帮忙，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并交给法律处置的。
好在今天这片开发区是在开什么晚会，这几栋楼近乎一人没有，虽然有个别人员没有参加，但在良介爆发之前，那些人就被他弄晕后安置在附近的避难所了。
如果他们醒过来，大概会以为自己因为被怪兽的破坏搞晕了之后，被好心人送到这里了吧。
而就在夜辉看着堀井用追踪器摄入怪兽体内的时候，手中的黑暗神光棒消散了。
怪兽变回了良介。
现在这栋楼变成了废墟，良介倒在其中，堀井自然也找不着这个本体的位置。
很快，开发区的人员带着那些住户到了其他楼里暂住，至于财产方面的问题，谁知道会怎么解决呢。
但是良介的房间看起来并不在倒塌的楼内，他在人群混乱的时候，偷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像是大战过了一样，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夜辉如同幽灵一般穿过良介的房间，此时良介已经睡下，但睡姿极为糟糕，更何况这副全身都是汗的身体，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第二天定然是要感冒的。
但他现在想要感冒可以说是奢望了。夜辉看了一眼良介的状态，摇了摇头，走到了良介的书桌前。
桌上到处都是文件，不过摆放整齐，虽然东西很多，但并不杂乱。
“这个东西……我记得是叫便签来着。这么多，真是厉害的家伙。”夜辉随手抽出了一册文件，随后翻阅了起来。
半晌，夜辉合上了这册明显不是他的大脑能够理解的文件，然后很自觉地把文件放回了原位。
“艾勃隆细胞，拥有这个细胞的生物在各方面都会大幅度增强，但是需要大量的电力来维持细胞的活性，否则就会因为缺少补充而暴走。”
此时良介已经醒来，坐在床上，正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
夜辉并没有转过头，而是问道：“和我说这些，你是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良介艰难地站起身来，用挂在墙上的毛巾将身上的汗水擦干，说道。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如果你能帮助我完善这个艾勃隆细胞，我可以……成为你的手下。”
“但我不需要手下，而且我也不是来和你做交易的。”夜辉淡淡地说道，从桌上的小书架上面取来一本书。
《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人》
“我来这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
夜辉翻开书，目录的第一条便是：那些世界第一的人的故事。
如果夜辉的阅历够丰富，只需看几眼就能看出来这本书并没有什么含金量，如同那些《如何成为xx样的人》一样。
但他还是看下去了，毕竟对他来说，第一名似乎是他活到现在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你弄艾勃隆细胞的原因是什么？”
“我想成为第一！”
夜辉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良介是为了试验艾勃隆细胞的效果才去尝试，并且为此感到后悔。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你说过它会增强人体全方面的能力，你的目的便是如此，对吧？”
“没错。”
“你说你想成为第一……那你成为第一了吗？把自己的身体变成那种东西后。”
“我……”良介咬着牙，夜辉的这一句话无异于揭开他的伤疤，虽然植入艾勃隆后，他的身体变得普通人强得多，可他的能力却始终无法超越那些真正的天才人士。
换句话说，就是开挂也打不过那些天生牛逼的。
“看来事实很明显，你什么也没得到，你不但没有成为第一，还违背了作为人类的准则，杀死了自己的同类。”夜辉合上书本，这里面的内容只是单纯在阐述谁谁谁的故事或者是谁的名言罢了。关于这些东西，如果能回家的话，他或许能把垫床脚的语文书掏出来让良介看。
里头的名言名人故事我记得很多来着。
“阁下是来嘲讽我的吗？”良介咬着牙，似乎只要夜辉点个头，他就会为了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去和夜辉拼命。
“我是来救你的。”夜辉再度打开了良介整理的资料，虽然说看不懂，但好歹也是个高级货。
“什么？”良介愣了一下，这个人来这居然是为了救他？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想救你。当然，如果你想死的话也行，我不拦着，但如果想保持那个艾勃隆细胞的活性，就别想了。哦对了，我倒是挺好奇一件事。
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第一，但是周围所有人都因此远离了你，不是别的原因，而是你太优秀太完美了，大家认为自己不该和你站在一起，那么对你来说，成为第一还是否重要吗？”
“当然重……”良介正想说些什么，整个人忽然愣住了，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开始第一次背负“要成为第一”这一负担的时候。
“良介啊，为了爸爸，你这次考试可一定要拿到第一名呀。”
“嗯，我一定会的！”
……
“喔，真不愧是我们家的良介，这第一名简直手到擒来。爸爸和妈妈最喜欢良介了！”
“我可是第一名的良介，爸爸妈妈放心吧，我永远都是第一名！”
……
“第二名，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写……”
“不要跟我解释，我们辛辛苦苦赚钱，用最好的资源培养你，你连个区区第一名都拿不到？你手上拿的什么？”
“这是堀井同学送的……”
“真不像话！”
啪！木偶被摔得稀碎。
“敢影响我家良介，真是个该死的小屁孩……总之，这次爸爸原谅你了，良介你要好好学习，再次夺回第一，明白吗？”
“明白了……”
……
“哟，最后个舍友来了啊，大家都到齐了，一起来自我介绍吧，大家可以叫我堀井。来，这位最后出场的演员，就由你第二个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滚，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这家伙，真是奇怪……各位别生气啊，可能他刚好不顺心吧。我没事的，来来来，这是我家带过来的杯面，都尝尝……”
……
“哎呀，哥们叫良介吧，抱歉今天让你生气了，我带你去吃一顿，算作赔罪，怎么样？”
“你看那姑娘，是不是一直在看你呢。喔，她笑了，你感觉怎么样？害羞什么呢，赶紧过去吧！”
“小姐，你，你好，刚刚是我舍友……在开玩笑，你千万别……”
“你好，我叫沙耶香。”
……
“什么时候回答我？”夜辉平淡地话语将良介从记忆里拉回，他猛地抬起头，瘫坐在床上。
“我不知道，我只是忽然感觉，我拿到第一的时候，从中获得的快乐好像不及大学数年里的万分之一。”
夜辉挑了挑眉：“朋友？”
“对。”
“朋友和第一，你会选择哪个？”夜辉将资料放回原位，这个问题是最重要的，表面上是让良介在第一和友谊之间做出抉择，实际上是让良介在人类身份与艾勃隆细胞这两样东西做出选择。
“我……”良介脑海中闪过父母期盼的眼神，他差点无法控制，吐出“第”的音节。
“第，第……”
良介使劲抓挠着脑袋，仿佛这个词汇像是恶魔的语言，一旦吐露，就会被拉入地狱。
“良介。”这是堀井那憨货的声音，虽然这家伙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居然能够加入世界人才齐聚的胜利队，如今想来，是自己把他看得太低了。
“良介先生。”这是沙耶香的声音，大学的那段时间，沙耶香那带着俏皮语气的尊称让他非常喜欢，或许是这样的称呼能让他感觉自己的地位能够变高一些吧。
说起来，有他们两个在的时候，我在大学里虽然不是处处都是第一，但真的，比过去十几年都要快乐得多呢。
良介抬起头，直直地对上夜辉的双眼。
“请你，把我体内的艾勃隆细胞剥离出来。”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想去跟他们好好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