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是不亚于原子弹在耳边炸开的声响动静，周淑娣和工作人员对视了两眼，嘴唇哆嗦了几秒，一副不堪承受生命之重的窝囊样。
“不至于的，我弟弟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我不知道，大姐儿她从来没说过……而且她和我侄子关系很好啊。就是喻姝……”
周淑娣仿佛找到了什么能反驳的理由，猛地拔高了声音：“喻姝她和小六关系很好的，你听到没有，她和周衍桥的儿子关系很好……要真是你说的这样，她怎么会和一个强奸犯的儿子走得那么近？”
两名工作人员对视了眼，没舍得再继续刺激已经濒临崩溃的周淑娣，他们换了个问法。
“你女儿……暑假后，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问到关键点上了。
周淑娣木然看向了这两名义正言辞的警察，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女儿的不对劲。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心中又被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劈开。
她恍然大悟。
而工作人员看着她的神情变化，慢慢笑说：“周女士，你仔细想想。还有你母亲的死。”
“我们怀疑，你弟弟不是自杀。”
人的承受能力有一个限度，即便周淑娣借着潜意识将底线无限放低到了最下面。
但这尚且不完整的事实，仍旧冲击着她脆弱的心防，尤其在她听到周衍桥不是自杀的结论后。
她痴痴看着窗外的蓝天。
明明室外一片艳阳天，而她心里却被一点点扯开了缝隙，拼命灌注着那一年的记忆。
喻姝被接回来的时候，人瘦了很大一圈，气色极差，这让本来想使唤女儿帮着照顾弟弟的周淑娣自觉咽下了这个要求。
因为喻姝偶尔看喻斌的眼神太吓人了。
属于那种恨不得嗜其血肉的阴森。
后来很多年，周淑娣都拿这个不孝的大女儿当空气，愿意回家吃饭，她不反对。
不想回来那就不回吧。
家里钱是多了，但也不给小白眼狼糟蹋。
原来……
这一切……真的是她和喻建国造成的？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喻斌？可是，喻斌何其无辜？
她浑浑噩噩地想着，等到工作人员离开，她终于没撑住地伏倒在了病床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泣。
周淑娣宣泄情绪的同时，喻姝打电话给周三桂表示了歉意，五个视频，连皮带骨，她全部给了检察院。
“不妨事。”
周三桂看着还在玩贴纸的女儿，生平第一次觉得傻有傻了的好，反正女儿体会不到。
苦的是其他倒霉蛋。
“钱，我这段时间不给你打。等这起案子过去，再说。你可以发消息问问我。”喻姝做着承诺。
“够了的。做人得知足。”
不过，喻姝给视频的时间点掐得不算美妙，因为周俊飞与此同时按照施采的吩咐去警局说出了实情。
他实话实说，就事论事地陈述了自己看到周衍桥自杀那日喻姝出现在周家的场景。
喻姝是在天海事务所被警察带走的。
当然，没上手铐。
不过照旧引起了小范围的波澜，而按照这年头万事万物必须直播的原则，她坐进警察的画面于短短一小时内席卷了燕京。
作为和郁拾华藕断丝连的女人，好事的记者媒体马上取好了颇为招人眼球的话题。
——郁总前秘书涉案被查。
——作为郁拾华三年的秘书，她身上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
反正，标题上必定点出的是，喻姝和郁拾华的关系，以及喻姝‘不干净’的可能性。
郁拾华没管得上炸开的集团，他第一时间接到了老太太发疯的电话，他静静听完了。
“赶紧出声明听到没有？你集团的总裁位置，是你母亲当年辛苦为你挣来的，你是不想要了吗？”
不到万不得已，老太太是不想和孙子撕破脸闹难看的，但现在的喻姝彻底逼疯了最为讲究的老太太。
她的孙子，怎么能和这样的人牵扯不清？
郁拾华没说话。
因为他办公室的门口，已经有公关部的负责人上来请示处理方式了。
“奶奶，我这边有公关部，您没必要担心集团。”
“胡说！你自己看看股市！已经在波动了！”老太太激动地过了头，恨不得立刻杀到集团来。
诚如老太太的叫骂，喻姝的担心在一一实现中。
她不悲不喜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有些昏暗的问询室里，面对公职人员按部就班的问话，保持了一字不发的沉默。
“喻小姐在等律师吗？”
有人按捺不住地问。
喻姝摇了摇头。
她请什么律师？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在梦里不知演练了多少次，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她都会想这一天的来临。
比她预想中的，还是温情了那么多。
她甚至能窥见那名女记录员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
喻姝望向了看不见一点东西的黑色玻璃，她知道后面应该站着施采，她绽开一点稀薄的笑。
“要不，施队，你去问？”
小房间里，有人大着胆子建议着和喻姝隔着玻璃对视的施采，其他人同样留意到了施采面上的凝重。
她看起来比喻姝更加不安和紧张。
“用不着用不着。她弟弟呢？”管事的立刻调转枪头，试图用他人来攻略喻姝。
“医院方面说是得小心，不方便挪动。”
管事的皱眉问：“周演是吧……他那一身伤怎么回事？斗殴打架吗？”
一群问题男女。
“不是。是一起绑架和纵火案，不过不归咱们管。”底下人马上答话。
“她父母呢？其他家里人呢？没结婚是吧，有其他社会关系吗？”查一个人，说白了就是查这个人的社会关系网。
家人永远是第一位的。
施采听着他们的商讨，又看向一身惨淡寥落的喻姝，不禁痴痴想着，她又为这一天准备了多少年？
和她相比，怕是只多不少。
或许是天下脚下，或许是人性化成为了刑讯的标准之一，或许是温禾或郁拾华十分给力。
喻姝吃上了盒饭。
中途上了个厕所。
大家都十分文明，连预想中的辱骂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