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进入张家古楼，你替我办一件事。”
塌肩膀仰头对上沈叙白信誓旦旦的目光，觉得甚是好笑。
可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的视力极好，可以看到沈叙白眼中他浑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模样。
灰扑扑，脏兮兮，就像个可怜的乞丐，又像个不容于世的幽灵。
塌肩膀瞳孔骤缩，呼吸一窒，而后不可抑制地急促了几分。
自当年出事侥幸活下来以后，他再没有照过镜子，哪怕洗漱时，也闭眼下意识不去看水中倒影。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却没想到在看到沈叙白眼中倒影的时候，曾经的记忆瞬间破开层层阴霾极速浮现出来。
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青年，和现如今的模样形成强烈对比，像突如其来的强光一样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人双目泛红，不敢直视。
一同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还有当年那场造成他现在模样的事故。
当年那场痛不欲生的垂死挣扎仿佛就发生在刚刚……
太痛了，哪怕只是想想，他的身体还是会根据肢体记忆不由自主地产生痉挛。
塌肩膀狠狠咬着牙根，拼命抑制，身体却还是不可控地微微颤抖。
越是这样，他裸露在外的双眼就越是凶狠。
吴斜对塌肩膀的初印象并不好，察觉到塌肩膀的变化心神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
他看向塌肩膀的眼神倏地暗了下去，隐隐透着一股狠决。
虽然不知道小白想干什么，但他选择相信他。
虽然他的实力的确很菜，但他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小白。
只要这个人有伤害小白的举动，他就立刻杀……雇黑瞎子杀了他。
好歹他也是个爷，这点儿钱还是有的，实在不行，就卖两件三叔私库里的珍藏。
至于为什么不让张麒麟解决，别问，问就是怕小哥万一再受伤怎么办。
他现在记忆还没全部恢复，在吴斜眼里跟身体受伤没恢复好没什么区别。
小哥现在还是个病号，真打起来到时候避免不了一番恶斗，伤上加伤可不行。
至于黑瞎子……他可以加钱，他三叔私藏的东西里还有好几件不错的，到时候偷偷转手出去，应该够买他出手的了。
正在看戏的黑瞎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打了个激灵。
呔！总有刁民想害朕！
他左右环视着周围，也没发现什么，正要收回视线时，却冷不丁地看到吴斜盯着前方紧抿嘴唇一脸杀气的模样。
黑瞎子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稀奇啊，这连对手都能救的小菜鸡竟然还有想要杀人的时候。
不过他这在自己手下还过不了一招的身手能打的过谁？还想打过谁？
为了逗逗突然凶狠的吴·小菜鸡·斜，黑瞎子挪着步子就往他那边凑。
“小三爷，需要特殊服务吗？”
黑瞎子站在吴斜身旁，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上半身微微朝他的方向倾斜，为了不打扰前面的氛围，他特意凑近吴斜的耳朵低声说话。
热气扑洒在吴斜耳畔，他下意识侧了侧头。
“看在咱们都这么熟的份儿上，我给你打九九折。”
黑瞎子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九，看着吴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头待宰的小羊。
虽然他不肥，但他家里肥啊，随便从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他和崽儿吃好几顿了。
想到这里，黑瞎子看吴斜越发顺眼。
吴斜看不到黑瞎子的眼睛，但他总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突然就有点儿怀疑自己刚刚的想法到底是对是错。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肩上突然感觉一松。
吴斜敛神定睛看过去，发现谢雨臣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黑瞎子。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把吴斜从黑瞎子的‘魔爪’下救出来，谢雨臣站在两人中间，“你之前在我这儿坑的钱已经不少了，别再欺负他。”
黑瞎子吊儿郎当嬉皮笑脸道：“花儿爷，你这话就不对了啊，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坑呢？”
那是我应得的，也是你活该。
不过后面这句话黑瞎子没敢说出口，不是怕钱没了，也不是打不过，而是怕这么肥的肥羊飞了。
谢当家的可比吴小狗肥多了。
看到这一幕，吴斜脑海里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看到自家崽受欺负为其撑腰出气的鸡妈妈。
黑瞎子是抓小鸡的老鹰，而他就是那个小鸡。
吴斜：……
张麒麟看了窃窃私语搞小动作的三人一眼，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塌肩膀身上。
塌肩膀现在感觉五味杂陈，各种滋味轮番上演，最终，刚刚生起来的悲愤随着黑瞎子几人的举动转变成单纯的气愤。
不是在谈合作吗？现在的氛围不是应该很严肃吗？怎么一点儿重视的感觉都没有？
沈叙白听到身后的动作，看着塌肩膀逐渐憋屈的眼神，他轻咳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
“怎么样？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沈叙白就像没看出塌肩膀的不对劲，继续道：“你就不想看看真正的张家古楼吗？”
“当年你就是因为张家古楼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就算这样你们最终也没触碰到真正的张家古楼。若是就此作罢，你真的甘心吗？”
甘心？
怎么会甘心！
他以为他会像组织里其他人一样死在强碱之下，可强大的求生欲让他活了下来。
跟那些人相比，他的确幸运，至少他还有命活在这个世界上。
人都是贪心的，真正活下来之后，他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活下来了，以这种不人不鬼的模样！
这些年他不敢在人前现身，一直像个幽魂一样躲藏在这十万大山里。
与山林野兽为伴，游离于人群之外。
塌肩膀的眼神越发痛苦挣扎，沈叙白轻声蛊惑道：“你看，现在有个机会，可以为这件事画上个句号。”
“前尘往事皆归尘土，你真的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