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时候，那还能以付沧溟信任莲玖，有意控制识海，不去攻击她来解释。
但现在付沧溟能维持住自己不被暴动的识海给震崩溃了都已是实属不易，根本不可能还有那个能力去控制识海里的神识会不会攻击莲玖。
付沧溟的识海……有问题。
莲玖面色凝重了下来，依旧谨慎地控制着神识缓缓朝着付沧溟的识海深处而去。
越往里钻，莲玖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站在一边的骆行舟瞧着莲玖的神情变化，一颗心都紧跟着提了起来。
只是付沧溟都没说什么，他自然更是不敢吭声打扰莲玖。
在莲玖的神识抵达付沧溟识海最深处，瞧清楚里边的情况后，那搭在付沧溟腕上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察觉到搭在自己手上的温热的指尖泛起凉意，付沧溟垂下眼盯着莲玖那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的手，不过刹那，眸底却似有万般情绪翻涌而过。
屋子里陡然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好半晌，莲玖才面色难看地轻嗤了声。
艰涩的低笑声一抽一抽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搭在付沧溟腕上的手收了回来，像是脱了力般，垂在了莲玖的身侧。
她抬眼盯着面前这张明明瞧着很是陌生的面容，像是要从上边找出点什么东西一般。
剑眉星目，暗藏锋芒。
这张脸仿若是刀削细磨，一笔一画精心雕琢出来般，出尘俊朗。
此刻他墨发披垂，面色苍白如纸，倒是将平日里的冷意磨灭了几分，平添了几分柔和之感。
细看之下，还真隐约有着几分那人的影子。
“你当真是好谋算。”
这话莲玖说得很轻，轻到好似是从牙缝里强行挤出来的气音。
付沧溟眸光暗了暗，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翻涌的情绪被他强行按了回去。
“好谋算？”他缓缓抬头，这才与莲玖对上目光，眼底多了几分探究：“这么说……这些时日里，我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了？”
莲玖定定地瞧着他，试图从他神情中看出半点儿破绽。
但对视了许久，付沧溟始终是那副模样，没有半点儿心虚。
“真真假假的，谁知道呢。”
听着两人互相打着哑谜，骆行舟心下一个咯噔，只觉着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现在就夺门而出。
虽然他听不懂，但他能隐隐感觉到，莲玖和付沧溟说的东西好像不是他该知道的。
呼吸都放慢了不少，骆行舟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找个借口先出去一趟。
下一刻，他忽地听见莲玖开口朝他吩咐道：“去把先前让你们少主准备的灵植都带来，有多少带多少。”
骆行舟瞥了眼躺在床上还不太能动弹的付沧溟一眼，付沧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吭声。
得到他的许可后，骆行舟低着头，连忙逃离了这处气氛古怪的地方。
莲玖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两人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她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了许多：“说说吧付少主，具体怎么个情况。”
这话一出，付沧溟望着莲玖的视线又恍惚了一瞬。
“说来话长。”
在带着宴绪回到九重天后不久，不知为何，付沧溟压制多年的修为隐隐又有松动的迹象。
简单交代了关于怎么安置宴绪的事后，他就匆匆忙忙去了七绝门禁地闭关。
原先他压制得还算顺利，但……七绝门里出了内鬼。
“禁地里协助我压制神魂的阵法，被人动了手脚。”付沧溟眸光微凉，眼底染上几分戾气。
能够出入七绝门禁地的人，除了他以外，就只有那几位长老。
原先安魂的法阵被人偷偷将阵眼的灵石给调了包，以至于阵法运转到后期，根本给不了半点儿助力。
若只是发生这种情况，倒也不算太糟，只会让神魂躁动的付沧溟恢复得慢些罢了。
可就在他刚将修为重新压制回去，还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时，有人在背后放了冷箭。
“攻击我的不是灵力。”付沧溟顿了顿，半晌才又继续开口道，“是魔气。”
莲玖陡然一惊，诧异地抬头朝他望去，下意识地否认道：“不可能。”
但说完后，她的脸色也不由得变得凝重了几分。
两万年前魔王陨落，在天道的眷佑下，玄冥大陆的修士们将魔族驱赶到放逐之地。
通往魔域的那几个通道，可是被无数阵法师们费尽心血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魔族不可能从里头出来。
玄冥大陆受魔族侵害多年，所有修士对与魔气相关的东西皆是深恶痛绝。
在莲玖生前，关于魔修的修炼功法就已经被销毁得所剩无几，更何况是万余年后的现在。
就算是哪个修士生了邪念，不知死活地走上魔修一道，也绝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成就。
起码实力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可这人能出入七绝门的禁地，就说明他若不是在七绝门内身居高位，就是实力超过七绝门内所有长老。
不管是那种可能，都与魔修的境遇完全相悖。
毕竟七绝门的长老，修为最差的也是离体期大圆满。
那付沧溟又是怎么被人偷袭的？
想到先前那三个七绝门弟子与她讲述的情况，莲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当即一凛。
付沧溟一直注意着莲玖的神色变化，瞧她这反应，自是知道莲玖猜出了他的谋算。
他轻咳了两声，继续开口道：“许是我命大，那人偷袭的前一刻，我缺失的那缕神魂竟不知为何，主动归了位。”
只是神魂才方复位，能不能好好融合还是个问题，那魔气就已经朝他迅速冲了过来。
若不是他体内有伴生异火，在魔气入体后第一时间将其吞噬殆尽，现在的付沧溟怕是早就咽了气。
但魔气虽然没对他造成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吞噬了魔气的玄冥火却像是被刺激到了，在他体内躁动了起来。
付沧溟原先就不太安稳的识海，被玄冥火搅弄得乱作一团。
这些时日，他一直对外称病养伤，就是在安抚玄冥火。
沉吟片刻，付沧溟掀起眼，看向莲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在你来前不久，我才堪堪将玄冥火压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