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咱都来四九城四五天了，咋还不去找宋大夫？”
贺九拿着沈棠给的钱，带着西城区新认识的朋友在外挥霍了一天。回来就见沈棠站在窗边不知在往哪儿看。
他放松的倒在沙发上，长吁了一口气。
有目的的吃喝玩乐原来这么累
沈棠收回视线，问他：“打听的怎么样？”
“钱跟流水般花出去，咋能没点儿消息。”贺九坐起来，将周家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跟沈棠说了，着重提了一句，“就之前偷摸搞肥皂的那女人，姓苏的那个，苏家的人几乎都进去了，就她好端端的被放了。”
沈棠不算意外。苏云舒几次跟宋禹衡提过她不是苏家亲生，但能在这件事上出手捞她，想来身份也不低。
“你费些心思，再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家帮了她。”
贺九应下了。
不多时，六子和袁洪也相继回来。
次日，天气清朗，自来四九城后一直在屋里待着的沈棠终于出了门。
他沿着后安巷子一路往西，进了环溪胡同。
与的井然有序的柏川巷子不同，相隔几公里外的环溪胡同杂乱压抑。狭小巷道中，空气满是阴暗腐败的味道。角落里私自搭建的棚舍塞满了东西。
穿着单薄的小孩怯怯看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沈棠。神情麻木的大人们注意到他，也只是目光短暂的停留。再艳丽的容色，在温饱面前不值一提。
环溪街七十二号。
沈棠停在一个院子前。
院门大开，院子里几个妇人蹲坐在一起洗衣，小孩子聚在一起玩刮牌。
瞧见沈棠，妇人们小声议论了几句。
“你找谁？”
沈棠没有贸然进去，问：“请问这是郑老先生家吗？”
妇人们看着他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这小院原先的主人的确姓郑。
四九城最近腾屋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这些人都是后来被安置进来的，若是主家的人回来，肯定也要搬出去。
搬出去了，还能有别的去处？
沈棠像是没察觉她们眼神的变化，继续问：“郑老先生的朋友托我给他送样东西，不知他在不在？”
一听不是来收房，妇人们顿时松了口气。
“不在了，早就搬出去了。”
沈棠面露遗憾。
“那真是不巧。各位可知郑老先生如今的去处吗？”
一个妇人撇撇嘴。
“我们怎会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他。姓郑的永远别回来才好。
说着就出言驱赶：“这里没你要找的人，你快走。”
沈棠也不恼，温和一笑，视线在角落紧闭一个的房门上转了一圈，道：“那就打扰了。”
他才转身要走，就听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站在角落的房门前，盯着沈棠。因为紧张，他手里紧紧抓着单薄的门帘。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
沈棠笑容更深。
“你知道？”
空山公馆里闹腾一片。
宋禹衡冷眼看着占了西园的人对着住房局的执法人员撒泼打滚，哭闹不休。
老太太抱着瘫坐在地上孙子哭天抢地。
“老天爷呀，你开开眼，这群强盗光天化日之下抢我家房子。还要不要人活了呀！”
宋禹衡冷笑一声：“鸠占鹊巢，也能以主人自居？空山公馆乃是以我曾祖父的字‘空山’为名，跟你们有何关系。”
老太太只顾哭喊。
“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老小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宋禹衡冷声道：“那你便去死，没人拦你。”
“阿衡。”
周老爷子叫住宋禹衡，不认可的摇头。
住房局的工作人员也很无奈。
这个月他们已经上门三回来催促，每回都是不了了之。他们不好真强硬驱赶，要是闹出人命就是大事了。可住房紧张，也腾不出地方安置这些人。
“旁人一家挤在一个屋，你们这么大的地方，让他们住又能如何……”
一个工作人员小声嘀咕。
宋禹衡看向他：“你既然如此大方，怎么不将你家腾出位置给他们住。”
小年轻梗着脖子，呛嘴道：“我家七口人挤在一处，哪还能腾出空间。我要有你家这么大地方，绝不会这样自私。”
“是嘛？你这么热心，不如出钱帮他们租了这院子。我要价也不高，就每月十九块，你肯定出的起。”
他们每月工资二十一，算下来还有的剩。
面对老太太她们热切的目光，再看宋禹衡轻嘲的眼神，他涨红了脸，却说不出应承的话。
“慷他人之慨，的确比真金白银的付出要容易。”
闹到最后，住房局也只能给这些人留下一句“尽快搬走，否则依法处理”的空话，无奈败退。
老太太拍拍身上的雪，如战胜的母鸡，得意的看了眼周家人，抱着扮鬼脸的孙子，回了房间。
“要不将月亮门封了，西园就让给他们吧！”
周望生揉着额头，这样日复一日的吵闹，让他实在疲惫。
宋禹衡和周明庭都反对。
西园曾经是周家医馆。周家的弟子都住在这里。本就是他们周家的东西，凭白让给一群无赖，反叫旁人当周家懦弱，无人支撑门户。
“唉！”周望生叹了口气，转身上楼，“随你们吧，我是管不了了。”
这些年的风波让他再无当年锐取之心，只求后半生能安稳度日。
周明庭带着凤霞去书房练字，客厅只剩了宋禹衡一人。
他挺直的背塌了下去，双手掩面，无声的叹息。
两个月，他精神紧绷，生怕一步行差走错让人拿了把柄。一边要应付不怀好意的试探，一边要安抚家里上下，夜里也不敢睡实，生怕西院的人又暗中偷窃。
爷爷要顾惜周家名声，他想使些手段也左右为难。
周家是回来了，但想恢复曾经的荣耀却困难重重。
他摩挲着中指上的素戒，神情寥落。
车子驶出红旗大队，他就后悔了。
后悔当时只顾着跟沈棠生气，都没能好好听他解释，也没能好好抱抱他。
明明跟爷爷说的大方，要是沈棠后悔，他也会放手，事到临头又撒泼纠缠。甚至用那种幼稚又可笑的行为，想要报复沈棠。
他可以表现的成熟些，从容些，至少最后他给沈棠留下的印象也是体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连他的信，沈棠都不愿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