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豆迟疑几秒，浓密漂亮的眼睫毛垂下来。
奶呼呼的嗓音闷着不高兴的语气：“穆叔叔他……”
“他骗我，喊他爸爸！”
江鹿一怔，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凝固。
她继续冲洗泡泡：“穆叔叔真这么说的？”
小红豆憋红了脸，十分不畅快：“穆叔叔说，他每天花30分钟送我上下学，要我给他一个奖励啦，奖励就是喊他爸爸！”
“你喊了吗？”
她脑袋摇得晃啊晃，水花溅了江鹿一身：“我没有哦，我拒绝了。”
江鹿肯定地点头：“嗯，不管是穆叔叔还是谁，哪怕是妈妈，做了让你不舒服的事，小红豆都要勇敢提出拒绝，明白吗？”
“妈妈希望你知道，你有权利拒绝任何你不想要的事情。”
小红豆似懂非懂，虽然妈妈平时很粘人很中二。
但认真起来，是个好妈妈，很让她安心。
她扬起真诚的小脸问：“那我能拒绝妈妈每天回家的kiss和深度抱抱吗？”
“……”
江鹿给她的小屁股来了轻轻一巴掌，蛮横地撅唇，“这个，不行！”
“妈咪，可你刚刚说……”
江鹿强词夺理：“小红豆生下来，就是给妈妈亲亲抱抱的，哪怕是妈妈变成七八十岁的阿婆了，也要每天亲亲抱抱你。”
*
容氏公馆。
半夜十点，小卧室的灯准时熄灭。
容萧予今天格外的兴奋，因为再次见到妈妈了，虽然只是在电视机里。
他趴在单人床上，睡不着，两条小腿晃啊晃的，拿出他的电话手表，给同班的一个小女生发语音。
那个小女生就是告知他今天五点半，妈妈会出现在电视里的小功臣，她家里人在电视台工作。
容萧予：【今天的节目看了吗？那就是我的妈妈哦。】
【看了，小雨点，你妈妈真的好漂亮，好羡慕你啊。】
【我才羡慕你呢，你能每天和你妈妈见面！】
两人一言一语地聊着，容萧予听见房门外响起沉沉的脚步声，伴随的还有他接电话的声音——
“好。”
“过会到。”
嗯？爸比要出门？
小兔子一样从被窝里钻出来，警觉地透过门缝，看着男人披上外衣。
很快，院子里传来了车子发动的声音。
大晚上的，爸比能去哪里？
*
合上睡前故事，江鹿打了个呵欠，但怀里的女儿还是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怎么啦，睡不着？”
“妈咪，我在为你担心。”
江鹿笑着捏她小鼻子：“小小年纪的，你担心我什么？”
“妈咪，你不喜欢穆叔叔，但是他喜欢你。”小红豆十分认真地瞧着她。
“嗯，那就让他喜欢呗。”
“妈咪，那追求你的哥哥叔叔那么多，家里还经常有送的花，你喜欢谁呢？”
喜欢谁……
江鹿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喜欢这个词，似乎已经离她很远。
这些年，她致力于在美妆行业发展，光是签合约、对付商场那些老滑头都耗尽心神，似乎没有闲心去考虑这件事。
她这些年藏着小红豆，确实很累。
也想遇到一个人，能带她和小红豆光明正大地生活。
但容家，势如破竹，蒸蒸日上，好像是她不管如何努力，都可望不可即的。
而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头条报纸上，享誉国内外的男人，也像天边一颗遥不可及的星辰，在离她越来越远。
他们曾有的爱恨纠缠，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江鹿恍惚了几秒，然后说：“妈咪现在最喜欢的人就是小红豆，还有妈咪自己。”
她歪着脑袋，一脸惑然。
“睡吧。”
江鹿看着她乖乖闭上眼，推门离开了房间。
时间还早，江鹿了无睡意，推开公寓阳台的门，手里多了瓶红酒。
将暗红的液体注入高脚杯，欣赏着窗外明镜般的一轮月亮。
江鹿啜了两口，微醺的眼眸，看向正对面的门户。
阳台上，有一对新婚夫妻，男人站在女人的背后，握着她的手，两人在窗户上贴着什么。
江鹿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看进了心里去。
凉白月色照着她秀澄澈的双眸，一点点模糊，泪光都藏不住。
那是两幅囍字的贴纸。
男人贴完，低头吻着他的新婚妻子，两人依栏相拥，比这夜晚的风还要缠绵。
江鹿静静地看着，漆黑的视线里，透着那二人，在看着谁。
耳畔之间，又想起谁低迷缱绻的嗓音。
江鹿猛地将酒灌入喉咙，指尖抹去眼角的莹润，淡然勾唇。
四年了，该忘的，总还是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