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卫，这是在家里，大过年的，没必要这么拘谨。抽烟吗？”
支无涯说道，顺手拿起面前的熊猫，递给卫江南一支。
作为长辈，“主家”，他有义务让谈话气氛不那么紧张。
卫江南一笑，果然放松下来，双手接过，又拿起打火机，给支无涯点上。
支无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挥洒自如，暗暗点头。此人小门小户出身，却能在极短时间内崛起，并且得到苏秦系的倾力栽培，确实有过人之处。
在他这种大人物面前，若非真的底气十足，是不可能做到如此潇洒的。
这些年，支无涯见过的后起之秀不少，罕见有卫江南这样进退有据，不亢不卑的。难怪苏振邦老爷子在一次极小范围的聚会上，以“吾家千里驹”来赞许这个孙女婿。
虽然话没有说得非常直白，但就是那么个意思。
“小卫啊，我听说前段时间，你在辽江，见义勇为了一回，把一个检察长抓起来了？”
支无涯以一种略带调侃的方式开启这次对话。
卫江南微微欠身说道：“支董事长，那还真是个巧合……嗯，您说见义勇为，倒是非常的贴切。”
“那个邢连生，闹得实在是不像话。”
支无涯点点头，说道：“当时的情况，立新也跟我说了，我倒是没想到，现在基层的人，手里有了一点权力，就这么肆无忌惮了吗？”
这个话卫江南不太好接。
邢连生在支无涯眼里，当然是基层干部，双方相差甚远。
然而听话不能只听表面意思。
这个“基层”，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基层出身”。
卫江南就是非常典型的基层出身，哪怕他现在已经是苏家的女婿，也不能改变这一点。最关键的是，在某些大人物眼里，卫江南才是真的“肆无忌惮”，邢连生和他比起来，岂止是小巫见大巫，简直就是连提鞋子都不配。
邢连生只是“欺负”一下小女生，卫江南却将七八十个世家大族“笼络”在了自己身边，现在甚至堂而皇之地想要把支家也“拉下水”。
哪怕战国时期那个着名的“苏秦”，腰挂六国相印，似乎都还比他逊色一筹。
关键在于，苏秦的下场不是很好。
支无涯这话里，是暗含深意的。
卫江南不动声色，不徐不疾地说道：“支董事长，我认为这主要是邢连生个人的问题。对这样的人，依照党纪国法处置就是。唐振东检察长和陈思健董事长的意见，也是如此。谁犯法谁受罚。”
“队伍大了，什么人都有，不足为奇。”
“整个辽东检察系统，总体上是很好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支无涯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
卫江南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重点当然是在唐振东和陈思健身上。
这两位，可都不是基层出身，而是世家子弟，并且非常正宗。唐振东或许还算不得十分的嫡系，陈思健却是极其典型的世家核心子弟。
卫江南就是告诉支无涯，我虽然出身基层，但现在，我身边“玩得好”的，都是世家子弟，而且他们和我观念一致。
我卫江南，就是世家大族和“基层出身”的桥梁。
“嗯，凡事按规矩办，倒也是个办法……只不过有时候吧，规矩到底是什么，在认知上，也因人而异。”
支无涯同样不动声色地说道。
卫江南笑了笑，说道：“小规矩因人而异，大方向总是一致的。”
“邢连生这种行为，国法难容。他冲自己同志下手，也是破坏了规矩。无论从哪一点来说，把这样的人清理出我们的队伍，大快人心……”
支无涯突然打断他，问道：“小卫，那依照你的理解，什么才是大方向呢？”
邢连生如何处置，我会在乎吗？
我只是提醒你，基层出身的人就要守规矩，别忘记自己的“阶层”。有些局太高端，贸然闯进去，后果难料。
等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你这种没有过硬根脚的，就会是第一批次“弃子”。
卫江南正色说道：“支董事长，我认为，大方向就是从严治党！”
“正因为我们队伍里有邢连生这种人，以及王朝阳这种人，还有舒同方这种混进来的家伙，对我们的声誉造成了极其不利的影响。对他们，就没什么情义可讲，必须依规依法处置，以儆效尤。”
邢连生是基层出身，王朝阳却勉强能算是世家外围，舒同方虽然是好政治掮客，却和京城大势力纠葛颇深。
这几位，都倒在了我的“刀锋”之下。
我针对的，从来都不是哪个阶层的人，而是“违规的人”。
将来，大方向也是如此。
谁违规违法，那就处置谁！
支无涯双眉轻轻扬起，突然间，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透体而出。
小卫同志，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你觉得，你已经有这样的资格了？
卫江南视若无睹，自顾自说道：“支董事长，苗总他们在日耳曼国遇到的那个问题，他应该也向您汇报过了。这个事，我已经和金辉集团的穆正阳董事长达成了一致，穆董认为问题不大。”
“金辉接下来，很可能还要继续扩容。”
“不少国资会加入金辉的阵营。我判断，接下来的几年，国际金融市场应该还是有很大机会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进一步扩大金辉和其他国资在国际金融市场的影响力。”
支家，以及您所掌控的那些资本，要不要加入进来？
机会就在这里，但也只有这么一次。
等一切尘埃落定，到时候，恐怕你再想加入进来，我这边也未必就会接纳。而且等到那个时候，金辉集团是否还是由穆正阳掌舵，也不一定。
换人之后，说不定人家又有新的门槛了。
这是主动和被动的问题。
您是否能把握住呢？
支无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展颜一笑，神态一下子放松下来。
“江南，我痴长定国几岁，年轻时节，他也叫我一声二哥……你以后，叫我二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