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家还不开窍，一漫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直接消失了。起身垂着眸子，淡淡的看着方老夫人，“方家既然诚意充足，不妨帮本宫祈福，本宫便考虑考虑。”
方老夫人浑浊的双眼一下就亮了，“如何祈福？”
一漫唇角上钩，眼中带着狂妄，“本宫近日煞气盛，有大师说，须有人在偏僻道路跪拜行走，才能消除煞气。”
“这——”
“方老夫人不必紧张，念在老夫人年迈，跪拜就免了，只须出宫后，挑着偏僻处走路回泰云侯府就是了。”
刚在太阳底下站着晒了一个时辰，又没休息多久，方老夫人常年生活优渥，根本走不了几步路。此刻双腿还在发抖，能撑到出宫坐马车就不容易了，若是步行绕路回府，非得没命不可。
方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眉头一皱，上前半步，“大公主未免欺人——”
“放肆。”
寒枝一声冷喝打断了那嬷嬷，“大公主下令，你等仆妇也敢开口，以下犯上，是要谋逆吗？”
寒枝每日总领清思殿几百人的大小事务，还要同宫中的各种主子女官打交道，身上的气势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女官了。
只见那嬷嬷一惊，满头冷汗，猛地就跪到了地上，一动不敢动。
借着下人被打了脸，方老夫人的脸色也开始发青，气得看着一漫正要开口，却被一漫抢先一步。
“对了，方老夫人年迈体弱，路上可别出了意外。松果，去太医院叫上个太医，拿上根人参，万不要让老夫人有性命之忧。你带着本宫在羽林卫中的八十护卫，亲自护送。泰云侯府的人也不准去接，若是打断了方老夫人对本宫的心意，一律先打后奏。”
那就是说，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可以。
松果忍住翘起的嘴角，赶紧皱眉忍住笑意，“奴婢谨遵公主令旨，这就去办。”
看着方老夫人阴郁的神情，一漫哂笑一声，“老夫人在宫中耽搁太久了，泰云侯会担心的。纪蓝，送客。”
言罢，转身便回到了内殿。
寒枝替一漫倒了茶水，“公主，这样就彻底得罪方家了。奴婢这几日在看各府的人脉势力划分，方家虽然已有颓势，但依旧如瘦死的骆驼一般。万一招致臣子不满，上奏弹劾大公主苛待臣妇——”
寒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若是那些言官御史弹劾，怕是会用桀骜不驯，苛待老人等等一系列罪名，将她骂的狗血淋头。
可是如今她并不是朝中官吏，她的直接上司是皇帝。又正值三家求亲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为了与方家划清界限。
值此微妙时刻，还有两家在求亲，圣意不明，不会有御史傻得往柱子上撞。
“你看了我给你的朝中关系图，这很好，这样有利于你以后来往办事。但此时既不会有言官御史参奏我，稍微有眼色的也不敢多说一句。经过今日方家老夫人‘游街’，方家颓势已定。父皇表面不会说什么，却会圣心喜悦。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去想。”
第一个世家倒下，便会化为投石问路的石子，剩下的世家还会远吗？
寒枝应了一声，便告退继续去处理宫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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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一个时辰，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盛的时候。
虽是春季，但还有不少人穿得厚重，方老夫人便是。
松果从太医院叫了个老实巴交的太医，一同坐在马车上，慢悠悠的跟着方老夫人越来越佝偻的背影。
已经走了半路了，每每方老夫人想挑人多处走，马车后跟着的公主亲卫就会上前帮她修正道路。
松果啃着梨，一抬头看到前头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朝这边飞奔而来的人。
松果娇俏的冷哼一声，将梨核随手一撇，抹了抹嘴，抓起裙摆跳下马车，端起清思殿女官的架势。
“吁——”
随着一声嘶鸣，泰云侯翻下了马，神色紧张，面容担心，快步走到方老夫人身边，想扶住她。
后头跟着的羽林卫立刻挡住，寸步不让。
泰云侯看着低着头已经站不住方老夫人，怒气冲冲，声音不自觉的提高，“让开，你们这是做什么？”
松果慢慢走过来，面无表情，“奴婢参见泰云侯，是方老夫人要为大公主祈福，这些羽林卫都是大公主的亲卫，请泰云侯让开，不要挡住老夫人祈福。”
泰云侯原本狰狞的面容瞬间露出儒雅，拱了拱手，“这位女官，我母年迈，让她上马，我替她为大公主祈福，行吗？”
松果斜撇了一眼侧过头来的老夫人，心中冷笑，“今日是方老夫人递牌子进宫，又特意去清思殿请安，又非要提起杨府，关侯爷什么事？”
方老夫人想借杨府和宫中泰云侯与大公主接触过之事威胁大公主，一切都是方老夫人先主动招惹的。松果这话的意思，让明晃晃心思暴露在了阳光下。
泰云侯面色不见羞愧，只是蹙了蹙眉，转身搀扶住方老夫人。
松果赶紧开口，“李太医，快去看看老夫人有没有性命之忧，祈福可不能有人搀着。”
李太医上前把脉，正好将泰云侯隔开，又从药箱里拿出泡好的参片放到老夫人的嘴里，然后麻利的站到松果身后。
泰云侯猛地回头，像是浸了毒液的利箭一般，目光猛地射向松果。
松果咽了咽口水，压住涌上来的莫名恐惧，“泰云侯是要不遵令旨吗？”
泰云侯一身儒雅，在一瞬间好像一件衣服一样，又披到了身上。微微垂首，神色哀伤和心痛，慢慢松开了方老夫人。
至于方老夫人低着头弯着腰，已经没有抬头的力气了，每每想倒下，都有羽林卫将她扯起。
不管她真假虚弱，没有人心软。
看着方老夫人挪了两步，泰云侯握紧拳头，声音低沉，“若是家母真的出事，大公主就不怕朝中议论纷纷吗？”
松果哪里会懂什么朝中事，只是大公主交代的事情她想着做好罢了。
她抬了抬下巴，看了一眼太医，“侯爷不必担心，老夫人不会有事的，这不是跟着太医了吗？”
见松果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泰云侯咬了咬后槽牙，转身跟在方老夫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