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一漫正在答写米太傅的论题，见吕帛面色难看的走了进来。
“公主，您让打听的消息有眉目了。”
一漫放下笔看着吕帛。
“皇后娘娘在见傅夫人之前没有见过旁人，倒是昨日宋姑姑趁着高嬷嬷去内侍省办事的时候将正殿关了一会。清宁宫的宫人进去换茶，宋姑姑还一反常态有些不高兴，骂了那个宫女，所以那个宫女就对此印象特别深刻。”
宋言？
“那宫女听到了什么？”
吕帛脸色难看的摇摇头，“她很快就被赶出去了，只听到‘封号’、‘傅家’、‘焦急’几个字。”
“此事没有查清楚之前先不要声张。”
“奴婢明白。”
宋言因为比高嬷嬷女官品级低一等，平日就像高嬷嬷的手下一般。再加上高嬷嬷脾气硬一些，宋言好说话一些，在宫中的口碑就很是不错。
在定飞青公主的封号时，她还曾经出过力。
宋言，傅家。
宋言陪在皇后身边几十年，按说万事应当为皇后考虑。
可是皇后就是傅家人，难道傅家不信任皇后吗？
“吕帛，此事还需要从傅家开始查清。明日一早，你就带两个得力的出宫，不要打草惊蛇，到傅家打听清楚。宋言是否有家人还在傅家手中，这几十年是否暗中与傅家私自联通消息。”
“是，奴婢这就去找两个机灵的。”
一漫点点头，“此时要速战速决，傅公子每日肯定都会去京中的青才书院备考，可以等傅公子离府后，用他的名义将傅家大夫人的嬷嬷或贴身侍女骗出来，直接掳走。等问清楚了宋言和高嬷嬷的底细，再将她们藏起来关押。”
青才书院属于官家书院，平日常有言官或者翰林司的往年状元前去勉励学子。
傅公子要参加今年的春闱，性格又正直，必然要去观摩，了解同期水平，或以文会友。
跟一漫待久了，吕帛身上也有了匪气，痞笑了一下，“大公主，您就放心吧，奴婢懂了。”
纪蓝担心的上前添了杯茶，“公主，若真是宋姑姑挑拨的皇后娘娘该怎么办？”
一漫继续提笔书写，眼皮都未抬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
次日午间，寒枝进来禀报。
“公主，方家老夫人，泰云侯之母，给皇后娘娘递了牌子，如今已经陪娘娘说完话了。递了消息，要来清思殿给公主请安。”
一个一个没完了，一漫将笔随手扔在桌上。
本就对泰云侯没有好感，对方家老夫人更是厌烦，从方婕妤的事情就可以看出这不是个省油的灯。
“寒枝，是不是该用午膳了？”
寒枝淡笑着点点头，瞬间明白了一漫的意思。
“正是，御膳房已经开始往清思殿传菜了，奴婢这就侍候大公主用膳。”
一漫扶着纪蓝的手臂朝小厅走去，待擦过手，便慢条斯理的用了起来。
外殿值守的宫人似是接到了方老夫人到宫门外的消息，放轻脚步到内殿处同值守的宫人通消息。
内殿值守宫人知晓公主平日辛苦，正在用午膳。又不是皇上皇后来，便点了点头，让宫人先回原位了。
从侧殿进来的松果见状对着内殿值守宫人赞赏的点点头，投去一个‘有眼色’的目光。
内殿值守宫人立刻反应过来，笑着点了点头。
见松果笑嘻嘻的进来，一漫放下筷子，喝了口汤。
“这么高兴，看到什么了？”
“嘿嘿，那方老夫人在太阳底下晒着呢，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样。看着干瘦，但晒得头上油花都出来了。”
病病歪歪？
看来是想用宫中舆论逼她，让她落个苛待臣子家眷，不尊老者的名声。
但方老夫人怕是不知道，如今的宫中，只有在阴暗处才会嚼口舌。清思殿所到之处，已经没有口舌是非了。
一漫何尝又不是想借此让宫内朝堂，皇帝皇后，看到她对方家求亲的态度。
前两日求亲，今日就来拜访，谁看不出她顺杆往上爬的心思。
难道方老夫人一点都没怀疑方婕妤之死，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宫中少女不成？
若是方家不将心思放在尚公主来挽回颓势上，泰云侯一心向上，一漫说不定还会高看一眼。
但现在她对方家，只有避嫌和厌恶。
一漫擦过手，依旧不见外头通报，淡笑着看了一眼松果，“外头的人也太懂事了一些，去将方老夫人请到外殿。我就在外殿待客，将殿门大开着，务必让清思殿的宫人都能听到，免得方老夫人出什么问题。”
松果俏皮的笑了笑，“是，奴婢保证，等会清思殿的事，阖宫都会知道。而且只说事实，绝对不添油加醋。”
寒枝笑了笑，“就你机灵，还不快去。”
松果吐了吐舌头，便快步走出去了。
一漫扶着纪蓝的手臂慢悠悠的走到外殿的主位上，一抬头，方老夫人已经在外殿坐下了。见大公主来了，由贴身嬷嬷扶着，颤颤巍巍的起身行礼。
“臣妇参见大公主。”
刚才在外头等着的那一个时辰，方老夫人就知道大公主是不想看见她的。但她着实没想到这大公主是半点不慌不忙，垂着眼皮看着她行完礼，都没叫她起来。
他们方家虽然不及以前了，但好歹也有个世袭罔替的爵位，方令楚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不能博得大公主这个流落民间的公主青眼。
见方老夫人抖成了筛糠的，一漫才声音平静的开口，“方老夫人，免礼。”
方老夫人谢了恩，扶着嬷嬷的手爬起来，好不容易落坐。
一抬头，见大公主周身气势内敛，不怒自威，比皇后还多一份磅礴气势。面容镇定，眼底深不可测，从容优渥，着实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方老夫人的心一下凉了半截，方家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原以为流落民间，进了宫，该是个畏首畏尾的。这般压人的气势，怎么可能听人摆布。
但方老夫人还是心有侥幸，露出和蔼的微笑，“真是阔别十年再见大公主了，公主您小时候臣妇还见过您呢。”
以方家如今的权势和她现在在宫中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多加顾忌。
一漫两眼放空，脑海中还在思考米太傅留下的论题。
殿中一片寂静，过了一会，一漫才开口，“不知方老夫人到清思殿，有何事？”
一个时辰站在太阳下等待，此时方老夫人衰竭，快维持不住了假笑了，“上次令楚在杨大人府邸见到大公主......”
一漫眼神轻飘飘的看过去，像是无形中有一把刀横在喉边，“方老夫人，不妨回府后问问泰云侯，那日本宫说了什么。莫要自作聪明，平白让泰云侯孤寡到老。”
这番话说的实在不客气，全然不把年过六旬的老夫人放在眼里。
方老夫人心中怒火冲天，但还想算计大公主的声誉，便忍住了胸中的一口气。
“大公主，令楚已经正式求亲了，既然陛下没有回绝，就是在看大公主您的意思。方家虽说不如傅家和周家，但是也是底蕴深厚，若是大公主进门，必然上下供奉，君臣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