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成叶出去看了眼。
秋色已浓，草木萧疏，陆缺的洞府前堆着一层枯黄枣叶，有的被泥土覆盖，显然很久没出来过。
两洲大比将近，还钻研什么？洪成叶草草一望，退回门内。
陆缺的洞府外久未打扫，洞府里同样也没干净的哪儿去。
玉叶浮云床铺在练功室外面，浸了几团汗迹，仿若人形。旁边横着两只鞋，一只鞋面朝上，一只朝下，虽说还没有发霉，但布制的鞋面已经硬了。
练功室里面，烟熏雾缭，倾斜着一道光束。
玉合静心香不知烧掉多少，香灰从来不扫，洒的牡丹造型香炉周围到处都是。
陆缺本人不嫌邋遢，正盘坐在练功室中心，入定入静，不动如山。
与现实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记忆世界。
此时此刻。
记忆画卷响起沉重的坠地声，地面崩开裂纹，陆缺身躯嵌进去，神色异常凝重。
每隔两日和盖十三的仙念对练一回，持续半年多时间，陆缺依旧没有还手之力，而盖十三使得仅仅是一套《健行拳》
仙武由盖十三使出，仿佛有了鲜活的生命力，陆缺原以为上代武神气概豪迈，有撼天之勇，仙武意韵必然会取势，结果大错特错，盖十三也能精妙变化揉仙武之中，或快或慢，兼济刚柔，在力量拔升到巅峰，又能悬羚挂角的拔起一峰，似乎永远都有后手。
他没有缺陷！
或者说他能用功参造化的仙武领悟，在瞬间内抹平一门仙武存在的任何漏洞，让对方无迹可寻。
打个比方。
假如盖十三尚在人世，道行和海字十甲大差不差，他只使《健行拳》，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打穿海字十甲。
不说杀穿，则是陆缺可以凭八十一滴地灵浆蕴养出雄厚性命根基，和他耗，耗到他精疲力尽，但招式，一招也赢不了。
陆缺的实战力，超越同境界的移星仙君和盖十三，只是移星仙君给他铺了一条很无赖的路，打不过你，就耗死你。
在和盖十三的仙念交锋过几回后，陆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盖十三和移星仙君这样一纪元不出的仙道大才，资质、悟性、福缘、勤奋等等都无与伦比，加上从修行到终局之战，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战，经验和战斗智慧也是全部拉满的，想从他们身上找出弱点，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陆缺改变心态，在交锋中只求学习。
落到地面后，拳印再度袭来，灿然如骄阳，陆缺不敢怠慢，身影一闪，向西面飞退百丈，他知道去路仍会被盖十三封住，飞退之后，又重新折返回来。
脚步尚未站稳，却不见了盖十三身影，陆缺暗道糟糕，拳印又从背后袭来，避无可避，只能硬扛。
却见他身体一绷，护体领域立时固化，形成大小宛若瓦片的领域护甲，从气海穴位置显现，覆盖至周身。
砰！
拳印降临，领域护甲剧烈震颤，后背上出现皲裂痕迹。
趁着电石火光的一瞬，陆缺拧转身形，反手轰出《健行拳》，势成仓促，但却有份追赶先贤的诀心，拳势倒也不弱，卷着热浪轰了回去。
盖十三只进不退，迎着拳印而来，待到跟前，徒手抵住大有半丈的拳印，弹腕将之按到地面。
他看了看陆缺，略有几分失望，其悟性远不如上一世。
谁想仓促出拳后，陆缺身形一拖，代出几道残相，又急攻过来，一拳接着一拳，响若雷震，夹在潮声，使原本刚猛的《健行拳》多出几分柔水之力，拳印变化不定，无孔不入。
盖十三挥拳迎击，拳印击中，陆缺的拳印破碎后，分裂成了大小不一的小拳印。
“不错，居然能还招了。”
“雕虫小技。”
盖十三不吝赞许：“你刚刚化神境，能在我拳下出招，已极为难得，更难得的是比移星多了份谦逊诚恳，愿意写人所长。”
陆缺攻势不停：“谢前辈赞赏。”
半个时辰后。
交锋结束，从记忆画卷中醒过神，虽说只是心神交锋，但陆缺还是满身的汗，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泡透了，脑袋浑浑噩噩，乏力无力，一睁眼，周围全是黑的。
他盘坐缓神儿，半刻钟后才呼出口气，累的连手指都不愿动一下，索性顺其自然瘫到地面。
牡丹香炉的玉合静心香早就断了，烟气还在浮动。
陆缺睁着眼，看着细若游丝的烟，缓缓从头顶飘过去，又休息大半个时辰，精神终于稍有恢复。
水瓮就放在旁边儿，他抱起来猛灌了几口，水顺着脖子往下流。
仙武领悟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飞速成长，进步之大，远超预期，陆缺估计自己已经能跟乔元汐正面交手，但累是真的累，到了透支寿元的地步。
不到一年的时间，寿元只怕已减少二十年。
但是，值得！
陆缺放下水瓮，取出丹药瓶子，往手里磕出一枚三返木元丹，又捏着瓶子在耳畔晃了晃，没听到响。
这瓶三返木元丹又吃完了，咫尺空间就剩一瓶。
“从买丹药到现在，还不到二百天，我吃了价值一百来万丹劵的丹药？”
陆缺心头惊骇，低叹一声，推开门，翻身躺到铺在外面的玉叶浮云床上。
十二天后。
盖十三留在《披甲》之术的仙念，彻底消失，陆缺没再打开其他术法的记忆画卷，毕竟时间已经来到八月，得参与两洲大比。
精神状态不算很好，陆缺留在洞府蒙头大睡，随后又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把洞府里收拾了一遍。
八月初三，清晨。
陆缺走出洞府，外面秋雨如烟，严高玄和洪成叶正临溪垂钓，各劈了一件蓑衣，形似鹌鹑。
钟素在两人身后走动，手里拿着串冰糖葫芦，这是祭奠南宫月漓的，不过根据南宫月漓生前的性子，把冰糖葫芦拿到她坟前转一圈就好了，不必真插在坟头，所以祭奠完后钟素通常都是犒劳自己。
另一边儿，梁野就着石头盘坐，膝盖上横了长枪，闭目养神。
视线再放远点，雪初五、莫浅欢、韩迟花各撑了把伞，站着说话。
陆缺向雪初五问道：“师姐，什么时候去金瓮岛。”
“八月十三，先在列宿群岛和其他四大宗的人集合，然后一块儿过去。”
“那我还能再睡两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