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皇子齐声道：“儿臣洗耳恭听。”
皇帝放下了茶碗，兴致盎然道：“今年北境边事已稳，了却了朕一大心愿。近几日各地也陆陆续续上了贺表，均局势稳定。现今百姓安乐、国库充盈，故而朕思来想去，为造福后世，有意着人编撰一套……汇聚经、史、子、集，及古今工、农、商、学、兵，天文、地志、医学药术、阴阳占卜等各方面知识的典籍。你们以为如何啊？”
皇帝的话音落，在一片“父皇文治武功”、“千古一帝”、“造福万民社稷”的赞美声中，安永清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而安宁润的腰杆下意识挺得笔直。
有心的皇子们都明白，皇帝不召内阁、翰林院、六学二馆商议，而是同他们说，此事便已是势在必行，皇帝只是想趁此机会挑选一位皇子挑头督促负责。
这件事若是做好了，功劳不亚于安永清跑北境那一趟。
如此难能可贵的一次机会，摆在了他们面前，可没人敢轻举妄动。
皇长子安仁荀张了张嘴，但思索良久都不知该怎么说。
他想要这差事。
这些年他在皇帝眼里也好、在朝中也好，都没什么存在感。
为了家人，他很想努力改变现状。
之前在珏儿的生辰宴上，四弟妹主动示好，他与大皇子妃回去便商议了，若四弟一家有意交好，那他们自然该为了以后考虑，也与四弟处好关系。
于是才有了他为安永清求情的事。
但同为皇子，他还是皇长子，总不能依靠别人一辈子吧？
可机会到了眼前，他反倒傻了眼，笨嘴拙舌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自荐。
他还在苦思冥想，身后安宁润已一步迈了出去。
“父皇要行如此壮举，修天下第一奇书，万民同庆之余，定会引天下饱学之士齐聚京师。儿臣素徜徉于文江学海，闻此天大喜讯实在心痒难耐。请父皇允准儿臣从旁学习，日后也好为父皇和朝廷分忧、为江山黎民略尽绵力。”
“嗯……”皇帝不置可否的颔首，没急着给答复。
“宁润啊，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
安仁荀却心一凉，和往常一样，咬咬牙垂下了头。
皇帝看到自己大儿子的脸色，眸色稍暗，隐隐蹙了蹙眉，心里长叹一声。
手心手背都是肉，尤其是这个陪了他最久的儿子，他又怎会真的情愿厚此薄彼。
若安仁荀能成长些，懂得什么时候该为自己争取，王爵他也早就给了。
上次见安仁荀能为弟弟说话，还以为他长进了些，不想还是如此，畏葸不前，没有皇子该有的冲劲和决断。
眼下要过年，普天同庆，皇帝心里虽失望，却也习以为常，没有表现出来。
“永清，你怎么想？”
安永清察言观色，略思片刻，沉声答道：“武安邦、文治国，儿臣赞同父皇的想法，并无异议。至于人选，儿臣一则自知才学不如诸位皇兄、皇弟，二则儿臣掌北镇抚司已无暇分身，故儿臣此番无法为父皇分忧。”
安宁润暗松一口气。
只要安永清不抢，这差事他势在必得。
谁知皇帝一句话就把他的心又吊在了嗓子眼。
“那你给朕举荐一人。”
安永清刚想提褚固，皇帝就看出来了，立马补充道：“从你的兄弟中，举荐一人。”
安永清顿了顿。
举荐这种人选，势必是要得罪人的。
若他选中的皇帝认可，其他人难免对他有怨言。
不过想来最有怨言的也就是安宁润了。
安永清淡淡看了一眼安仁荀，果断道：“自幼读书修学，皇长兄最勤，有不懂之事亦不耻于问。儿臣以为，修书除了考究学问，还要看人的心性，故而皇长兄当是最佳人选，可担此重任。”
安仁荀立刻抬头，很惊讶的看着他。
虽说他可能是在投桃报李，但前次的求情与这次的举荐，在重量上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安永清目不斜视，只当没看到旁边有人，也不理会另一边阴寒的眼神。
安宁润还在偷偷瞪安永清，皇帝却含笑点了点头。
“既然你弟弟举荐了你，仁荀，你打算怎么办？”
安宁润急了，可当着皇帝的面，他又不敢造次。
机会溜走了再回来，这种情况一辈子也遇不到几次，安仁荀感激地看了看安永清，立刻撩袍跪倒。
“若父皇肯给儿臣这个机会，儿臣愿意放手一试！”
殿中是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寂静，目之所及皆是忐忑和看热闹的眼神，皇帝最后也只是笑了笑。
“朕再斟酌斟酌。”
与几个皇子又说着些过年的话，内官跑了进来，说良妃宫里请了太医，皇上要不要过去看看。
“母妃病了？！”
安宁润本来就心焦，一听这个消息，更加坐立难安。
皇帝皱眉。
每年过年宫里人一多，就是多事之秋。
“她是病了还是伤了？”
内官目光闪烁，垂首答：“良妃娘娘的身边人说……是大皇子妃、二皇子妃与襄王妃三位去请过安之后……良妃娘娘……突然就昏倒了……昏倒之前还……还吐了血……”
三位皇子都变了脸色，齐齐侧目。
这话不就是在影射他们媳妇儿干了什么，才把良妃给气吐血了吗？
皇帝立马站了起来。
若是什么风寒小痛，他不想去也就不去了，但现在良妃都吐血了，他不去看看未免显得太薄情。
虽说良妃脾气不好，可能把人活生生给气吐血，除了她也没谁了。
深深看了安永清一眼，皇帝点起了名。
“仁荀、宁润、永清！你们三个随朕来！”
銮驾浩浩荡荡去到了良妃宫门口，进去才发现，皇后已经带人先到了。
“太医呢？”
皇帝进门问，皇后招手叫来刚给良妃看诊完的太医。
“皇上，良妃娘娘的脉象是阴虚火旺之相，没什么大的妨碍。不过日后还是要控制一下情绪，不要总是大动肝火。平日里，不妨多进一些百合粥、天门冬粥之类药粥，饮食以清淡为宜，注意调养也就是了。”
闹了半天并没什么大事。
皇帝放了心，让太医继续去忙，再往主位上一坐，扫了一眼皇后身后那三位。
“一定要等着朕问？许艾烟！戚姝炜！叶舜华！你们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