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辰接收了从前的记忆，依稀记得这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曲水流觞，钱家用来接待客人的专用阁楼，在闹市中取静，楼下是招待普通人的古风餐厅，楼上是错落铺设的秘密包厢。
穿着旗袍的娟丽女人推门而入。
“你来得还挺准时。”
钱小矜顺口熟稔寒暄，进门后才记起来现在的锦辰并非从前的好友，而是刚杀完仇人的鬼王，修炼出鬼骨的鬼王。
于是她顺势停在门口，观察几秒锦辰的神色，确认他此时没有攻击性才缓步走入。
锦辰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又淡然放下茶杯，嗓音清冽，“好久不见。”
钱小矜微微一愣，而后失笑点头，放心坐在锦辰对面，抬手轻抚挽起来的发丝。
“好久不见。”
是她多虑了。
钱小矜心想，即便化身成鬼，锦辰也依旧是那个对自己太高要求的锦辰。
他不会容许自己失去理智，变成疯魔厉鬼。
“周涞和你说了多少？”
锦辰直接进入正题，毕竟如今醋劲太大的小蜜蜂只给自己两小时的时间。
想到夏昙撒娇时清凌凌的委屈眼神，锦辰摩挲了下指尖，淡冷神色也随即柔软了半瞬。
作为在玄学领域坐拥数百门徒的钱家现任家主，钱小矜很擅长捕捉这些神态，并且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谈判条件。
钱小矜：“周涞只说你要见我，有件事需要我帮忙，才能顺利签下那份协议。”
她身子微微前倾，指尖轻触桌面，有些兴味问：“锦辰，你需要什么帮助，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难道是真的？”
“你养了个人类，并且为了他，放弃对锦家其他人的复仇。”
锦辰不置可否地耸肩，慵懒往后靠了靠，“留在锦家的紫气，我拿回来了。”
“我要把紫气渡到没有修过学术的普通人体内，需要你帮忙。”
这就是他特地来找钱小矜的原因。
紫气护体，夏昙无论如何也再不会被他的阴气所伤，不管是如何近距离的接触。
钱小矜思索片刻，不失遗憾道：“你应该知道，你的紫气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修炼奇缘。”
锦辰：“和我无关。”
“……好吧。”
钱小矜无奈点头，“不过我需要见一下你所说的人，有些人的体质是不适合接受紫气蕴养的。”
“那就今天，等……”
锦辰话音未落，有些急促的铃声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是小蜜蜂。
接通后说话的人却是陌生声音。
“锦辰，那个…我是连闵，小昙的好朋友，他现在出了点事，在第一医院，你现在能赶过来吗？”
锦辰神色微变，“出了什么事？”
“车祸，不过不太严重…欸？”
连闵茫然看着挂断的电话，纳闷挠了挠头，又看向病床上还在被医生处理伤口的夏昙。
“锦辰挂断了欸，他会来吗？”
失血过多让夏昙脸色极其苍白，几乎失神地迷蒙看着医生和护士处理伤口，闻言不自觉抓紧消毒床单。
夏昙执拗地低喃，“他会来的……”
“他会来的。”
不到一分钟，病房门被突然推开。
“我靠…”
连闵吓了一大跳，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眼迈着大长腿走来的冷峻男人。
这位哥飞过来的吗这么快！
……啊。
连闵突然想起来锦辰的身份。
鬼嘛，好像确实能飞过来。
害怕的连闵默默挪动步子躲了一下，就注意到随着锦辰走进来的旗袍美人。
钱小矜对他微微点头，玉簪发钗的坠子轻摇摆，红唇勾起，“你好。”
“你，你好。”
连闵疑惑，连闵思索。
连闵大为震惊。
锦辰怎么带了个美人来看对象！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啊。
奈何谁也没在意连闵过于丰富的内心活动。
医生和护士已经先离开病房，锦辰走到病床前，就见夏昙露在被子外的右小腿裹着厚重纱布，隐约可见血色透露出来。
“锦辰……”
夏昙忽而紧紧抓住他的手，冷汗浸湿额前发丝，睫毛闪着细碎湿润的光，眼神有些失焦。
“我在。”
锦辰摸了摸夏昙的侧脸，突然眉梢微蹙，小心用手背又试了试肩膀之下的温度，很冷，不同于正常人体温的冷。
“怎么回事？”锦辰低声问。
夏昙脑袋晕晕乎乎，本能想要靠近锦辰，却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没有血色的指尖勾住锦辰的衣衫下摆。
病房里安静了两秒钟，连闵赶紧解释：“我们出外勤，下高速时不小心被追尾了，小昙的脚受了伤，而且……医生怀疑他有凝血功能障碍，说……体温骤降、无法止血什么的。”
一段话说的有些磕磕绊绊，连闵用袖子擦了擦汗，实在是这位鬼大哥的眼神太过吓人。
“阴气入体。”
钱小矜突然低声，罕见的神色严肃，在锦辰身侧道：“我看看。”
锦辰让开半个身位，钱小矜拿出法器，悬空放在夏昙眉心之上，淡淡幽光就此萦绕开来。
连闵惊讶看着这一幕，赶紧把病房门紧紧关住，守在门口。
夏昙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只是发现锦辰来了，却过于安静站在那边，还和另一个人说些什么。
可唯独没有理自己。
这个认知让夏昙心生惶恐，忽然一把抓住锦辰的手臂，眼泪顺着眼眶掉落，直直砸在枕头上，呼吸急促，委屈得太难受。
“锦辰…锦辰……”
夏昙以为自己质问的声音很大，其实不过轻喃出声，像是轻声撒娇，越发显得可怜。
“我好难受……你不抱我，为什么不抱抱我。”
夏昙挣扎着想要起来，钱小矜赶紧按住他，“别动。”
锦辰目光落在钱小矜的手上，凉凉看她一眼。
靠，忘了。
钱小矜触电般收回手，拿着锦辰的手又按上去，“让他别动。”
熟悉的温度和触感让夏昙安分下来，泪眼朦胧侧过脸去蹭锦辰的手心，“锦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