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魂的人偶
韩孟丹用镊子从死者手掌中的花瓣里夹出了一枚硬币：“是第三版人民币的5角钱。”
“这是什么意思？”虞乘风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明所以，只得转移话题道：“就算是仇杀，杀了人也就得了，把死者抬到路边，让他再被车撞一回，就有些奇怪了！”
刘天昊点了点头：“是有些怪！你们看这周围。”
韩孟丹两人向四周望了望。
“道路周边很空旷，虽说不是主干道，但过往的行人、车辆并不少。既然是虐杀，凶手肯定要让死者受到最大的痛苦，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所以第一现场不太可能在这附近。”刘天昊天看了看周边的环境说道。
一名警察走到刘天昊天身前：“刘队，周围都搜过了，没发现与死者相关联的第一现场，并未发现与死者相关的其他物品。”
虞乘风冲刘天昊天竖起了大拇指。
刘昊沉思片刻，说道：“除非凶手患有严重的心理以及精神疾患，其行为不能用常理推断，否则这个人应该认识死者，选择这样的杀人手法体现了其对死者的极度仇恨。”
刘昊再次蹲在尸体前，凝视着尸体说道：“你们看这些痕迹。”
刘天昊指着死者身体几个部位有被绑过的痕迹，西装上还有一些绿色痕迹和碎木屑，拿起尸体旁一根很短的木棍，木棍有这段的痕迹，从截面上看，是刚被折断的。
“凶手利用随处可见的木棍，用青藤绑在死者身上达到支撑死者的目的，这处路段刚好是一个弯道，一般的车过弯之后很难反应过来。”刘天昊分析道。
“有道理。”虞乘风说道。
“你不觉得找到这具尸体太容易了吗？”刘天昊引导着虞乘风。
“对啊！好像死者故意碰瓷一样。”虞乘风本想说句冷笑话，可是看到刘天昊和韩孟丹毫无反应的表情，只得尴尬的咧嘴笑笑。
“你的比喻挺有意思！”刘昊接着说道：“凶手并不想隐藏尸源，因为这条路虽然不是南阳市的主干路，但车流量并不少，一具尸体被摆在路上，肯定会被车撞到，按照行车轨迹、碰撞速度等因素尸体很容易就能找到。”
“对，按你这样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虞乘风面露笑容。
刘昊接着说道：“想想看，我们之前遇到的几起杀人案，如果尸体被分解成尸块，寻找尸源和确认死者身份就成了难点。一旦尸源确定后，就很快能找到第一现场，案件侦查方向很清晰。”
“嗯，多数案子都是这样！”虞乘风回应道。
“而这起不是！”刘天昊接口道：“凶手非常自信，尸体被车撞，其一是为了泄愤。其二，凶手不但不隐藏，甚至反而希望如此惨状的死者被人看到，这对死者又多了一层侮辱。”
虞乘风想起了之前画魔案中杨红的行为，说道：“他没准把自己当成了艺术家，尸体就是作品。艺术家总是希望自己的作品有观众的，对吧？”
虞乘风说得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行啦，说的那么玄乎！”韩孟丹打断了刘昊，说道：“关于死因和凶器你怎么看？”
刘昊深吸一口气，说道：“能够敲碎死者某器官的凶器有很多，目前分析起来意义不大，从死者肚脐下方的另一处伤口来看，凶器不是常见的刀具，可能是一种圆锥形的物品，对推断凶手的经历、职业等特点同样没什么帮助。”
“看来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别忘了你的王佳佳也有嫌疑呦！”韩孟丹站起身说道，她故意把“你的王佳佳”这几个字说得很重。
刘天昊不敢辩解，只得硬生生地把头撇向一边，假装看忙碌中的警察们。
直觉告诉刘天昊，这起案件绝不简单，而偏偏与自己关系微妙的王佳佳也卷入其中，这难道只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王佳佳在案子里承担什么样的角色？
办案切忌先入为主，过早地陷入固定套路会限制思维，很可能将案件的侦破引入歧途，在案子没破之前，任何可能性都是成立的。
想到这儿，刘天昊走向王佳佳。她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提供的线索将非常重要，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盘问王佳佳的警察见刘天昊走来，立刻识趣地离开。
刘天昊直截了当地问道：“佳佳，你撞到那个男子的瞬间，他是什么状态？”
他的用词显然是为了照顾王佳佳的情绪，把死者说成“那个男子”，以免引起她的不良情绪。
王佳佳的情绪平复了些，抿了抿嘴说道：“当时我没看清，我记得低头调节了一下车载收音机，刚一抬头就恍惚中看见路边的路旁立着一个人，我赶紧踩刹车……”
“没关系！”刘天昊的语调显得轻松：“在被你撞之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王佳佳瞪大了双眼，下巴一时合不上来。
刘天昊表情略显尴尬，他的本意是想告诉对方最起码避免了交通肇事致人死亡的麻烦，但他心急之下显然没有考虑到一个女孩的胆量和心理承受能力，就算再独立再有个性，像今晚这样的特殊情况，除非经受过特殊训练，否则没有哪个女孩儿能够泰然处之。
刘天昊安慰道：“死者致死原因跟这起交通事故没有直接关系，不过……”
“不过什么？”王佳佳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拍了拍胸口，随后眼中散发出猎人般的光芒，显然她看到了这件案子中的噱头所在。
“你还得跟我回支队走一趟。这是一起命案，作为重要人证，你的所见所闻对这起案件的侦破非常关键。”刘天昊说道。
王佳佳微微点头，正准备说话，却听见虞乘风的声音：“而且，你也有嫌疑！”
虞乘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王佳佳身边。
王佳佳愣了一下：“你这人，幽灵似的，吓我一跳。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嫌疑！”
刘天昊冲虞乘风使了个眼色，对王佳佳说道：“你不想做这件案子的独家吗？”
见王佳佳没说话，刘天昊又继续说道：“别忘了，画魔一案的独家给你增加了多少粉丝。”
看到刘天昊坚定的眼神，王佳佳点了点头：“那好吧，看在你态度好的份上，我就和你去一趟。”说完又冲着虞乘风说道：“哎，那呆子，你还愣着干嘛，挑着担子走吧。”
“啊！”虞乘风愣是没反应过来……
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南阳市远郊的群山被景色光芒笼罩着，代表着生命和光明的太阳呼之欲出。
南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楼依然灯火通明，这些从事刑侦工作的警察显然没有意识到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忘记关灯对于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审讯室里的灯光有些晃眼，王佳佳坐在椅子上，对面是虞乘风和另一名女警。对于在审讯室审讯，王佳佳提出了抗议，理由是她并不是罪犯，要讯问就要到普通的房间询问，而且要刘天昊亲自来问，否则一个字都不说。
好在女警做思想工作的能力比较强，好说歹说让王佳佳安稳下来。
审讯室中有一面墙是单向玻璃，在玻璃另一边的暗室里，刘天昊抱臂而立注视着王佳佳。出于回避原则，他把讯问王佳佳的活儿交给了同事，询问的提纲是他事先交代好的。
刘天昊仔细观察着王佳佳的表情和话语，感觉熟悉又陌生。
有时候他挺喜欢这种感觉，在那一瞬间，会让人有种错觉，好像暂时被赋予了一种迥异于平时的全新视角，在对方浑然不觉之间，去洞见复杂表象背后的人性。
“昨晚下班之后直到车祸发生之前，你都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请你说详细一些。”虞乘风语调平稳，眼神犀利，显然进入了办案的状态，跟刚才现场那个稍显木讷的警察判若两人。
王佳佳咽了咽口水，说道：“昨晚公司加班，网站要赶一篇大新闻，七点左右才结束。之后我和胜男、小寒三个人一起去了北郊的万盛购物广场，吃饭、逛女装店，大概九点半我们从商场出来又去了常青藤酒吧，玩儿到两点左右吧，然后各自回家。我开车到鸿翔路时，就撞到了那个人。”
“继续。”虞乘风说道。
“没办法！”王佳佳摇了摇头道：“她俩硬拽着我去的。”
“喝酒了？”虞乘风问道。
王佳佳摇了摇头：“又是吹气又是抽血的，检测结果会证明我的清白。”
坐在虞乘风身边的年轻女警用电脑飞快地记录着，键盘敲击声不时传来。
虞乘风用余光瞟了瞟身边的电脑屏幕，接着问道：“酒吧出来以后直到车祸发生，你都去过哪里？跟谁在一起？”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只有我自己，我开车顺着酒吧门前那条街往南走，之后拐到了鸿翔路上，一直开，直到发生车祸。大半夜的我只想快点回家，还能去哪儿啊！”王佳佳对于虞乘风的问题有些不耐烦。
虞乘风淡淡一笑，接着道：“发生车祸的时候，有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
王佳佳刚想发牢骚，虞乘风紧接着说道：“这很重要！”
王佳佳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几口气，耐着性子回忆道：“没什么怪事发生。鸿翔路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之前听说还发生过命案，我有点害怕，就想把车载音乐调大声一点，谁知道我刚一抬头，就看见路边站着一个人……”
“嗯。”虞乘风轻声应着。
“那人有些怪，站着的姿势不太正常，好像……”王佳佳说道。
“怎么不正常？”虞乘风问道。
“对，是人偶，好像一只人偶站在那儿，失了魂的人偶！”
……
北郊有一片群山，满山的松柏令其常年保持着翠绿，良好的生态使其成了野鸡、野兔的天堂。
一个人站在一座孤零零的无名坟前，手上提着一只野鸡，他手起刀落，野鸡的头落在地上，身体却在极力挣扎着，鲜血顺着那人的手滴落到坟前，他把嘴对准鸡脖子咕嘟咕嘟地喝着鸡血。
过了一阵，野鸡终于停止了挣扎，他把鸡的身体放在坟前，随后盘腿坐在坟前喃喃自语。就算此刻有人在他身边，恐怕也无法听懂他的话。说话期间，他的眼神几乎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坟包，如果不是看到他快速蠕动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口，会误以为他是个雕塑。
人失去了肉体必死无疑，失去了三魂七魄是否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嘴唇终于停止蠕动，眼睛慢慢地合上，仿佛一具进入到空明境界的老僧，斑驳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影渐渐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他自称为孤魂，孤魂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的孤独，独孤是一把利刃，可以伤害他人，但受伤最重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