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老杜的窘境
站在老杜身边，王烁只觉得这位诗圣生的英俊魁梧，别有风度，举手投足之间都蕴含着大家风范！
他的眼睛已经呈星星状了，但也不敢离老杜太近，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打扰老杜的沉思。
以前他还不理解，为何现代人追星如此疯狂，但现在他明白了，原来偶像在眼前，真的会让人心神激荡，热血沸腾！
只是老杜却没王烁这么从容，反而显得有些别扭，眼睛也飘忽不定的看着四周。
“杜兄，你可真让我好找啊！”王烁埋怨了一句，就如闺中怨妇埋怨自家郎君日夜不回家一般。
老杜愣了下神，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说：“王二，你找我作甚？”
“你说呢！”王烁又埋怨了一句，死鬼两字已经到嘴边了，又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老杜仔细思索了一番，猛地想到了什么似的，摸索着口袋说：“是不是我欠你钱没还，你先别急，我身上应该是有些钱的。”
说着，老杜摸出来几十钱，只是这些钱黯淡无光，连开元通宝这四个字都模糊了。
老杜不好意思的笑了，将钱递给王烁说：“王二，这些钱你先拿着，若是不够还你的，我在想办法。”
王烁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老杜也是名门望族，怎奈家道中落，生活也变得穷困潦倒。
王烁一直跟李岫、方赢这些公子哥生活，渐渐的忽略了，在长安城上百万人口中，富贵人家毕竟是少数，多的是像老杜这样，为生计上下奔波的人。
而刚刚老杜追着杨国忠投赠干谒，也是为了在杨国忠手下某个一官半职，以解生计之急。
王烁把钱又塞给老杜说：“杜兄，你不欠我的钱，只是那日曲江一别，王某想杜兄想的紧，四处找杜兄也找不到，今日不想在大理寺碰到了！”
老杜神情稍有些缓和，他把纸上放进怀里笑道：“是杜谋思虑不周，王兄弟见谅。”
王烁哪里舍得责怪老杜，他拉着老杜的手说：“杜兄，今日让王某找到了你，你可逃不了了，走，跟王某饮酒去！”
老杜顾虑的看了一眼大理寺的方向，犹豫着要不要答应王烁。
“杜兄，你是在等杨公？杨公今日怕是要很晚才出来，你在这儿等着也不是办法，人总是要吃饭的嘛。”王烁立马看出了老杜的担忧。
老杜脸上也舒缓了几分，他点点头道：“好，那便跟王兄弟饮酒去。”
两人相伴而行，一路来到了西市。
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酒肆，两人坐了下来，要了一些酒菜后，便吃喝起来。
王烁先给老杜倒了一杯酒，老杜豪迈的一口饮下，这让王烁多少有些大开眼界。
大唐人好酒，这个他是知道的，像张旭、焦遂这样的酒仙用这种方法喝酒他不意外，可老杜这样文弱的人，竟然也一口闷了，这怎能不让他诧异。
但王烁马上想通了，能写出《饮中八仙歌》这样旷世之诗，老杜的酒量能差到哪儿去！
说不定人老杜是酒量最好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记载那八位的醉酒姿态嘛。
两杯酒下肚，老杜不但没有一点醉意，反而越来越精神，他抿了下嘴笑道：“王兄弟，如今你的大名在长安城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响当当的仙人弟子身份，太白兄要是知道有你这号人，肯定会要跟你促膝长谈，对酒当歌！”
王烁哑然失笑，心想老杜不愧是诗仙的头号迷弟，无论何时都把太白兄挂在嘴边。
“王某的虚名不值一提，倒是杜兄你的才名，让小弟无比的钦佩。”王烁由衷的说道。
所谓的神迹，不过是简单的化学反应和一些历史知识罢了，但老杜却是货真价值的有才！
“光有才名有什么用，也不能换取两斗米三斤肉。”
老杜自嘲的笑了笑，将怀中的纸张掏出来，像是发泄似的将纸张揉成了一团。
只是发泄过后，老杜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太过鲁莽，将纸张重新铺好展平，又放进了怀里。
王烁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如刀割。
诗圣之名人尽皆知，可谁曾想这位诗圣，也曾为五斗米折腰。
王烁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老杜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呢，他可以固守气节，可不能让自己的妻儿老小也跟着一起饿肚子吧？
病态的追求名节是要不得的。
王烁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杜兄，小弟只是一介奴仆，空有些钱财，你看…”
“王兄弟，莫说这种话，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杜某是绝不会平白受王兄弟你的恩惠的！”老杜很坚决的拒绝了。
王烁心头一乐，这个老杜，还真是固执的有些可爱。
他搓搓手掌说道：“杜兄，你会错意了，小弟想的是想请杜兄你来李府，先做一私塾先生，教授孩童诗赋一道，每月给杜兄结算米粮绢布，当做是教资，杜兄以为如何？”
“可是王兄弟你的孩子？”老杜沉吟一声问道。
王烁一口酒直接喷了出去，开什么玩笑，咱老王别的不敢说，唯独这童子身，两世加起来坚持了快五十年呢！
“杜兄误会了，这些小郎君都是李阁老的子弟。”王烁憋着笑解释道。
老杜闷声道：“那杜某就不去了！”
王烁好悬没被一口醋芹噎死！
这个老杜，难道就因为李林甫是奸臣，所以就打定主意不与他为伍了？
见老杜一脸的气愤，王烁忽然想到，天宝九载老杜进献《大礼赋》，得到了圣人李三郎的赏识，在集贤院等待分配。
而老狐狸就是主管分配之人！
老杜显然是没有被分配，所以对老狐狸有怨言，也是情有可原。
可老杜要是继续在长安投赠干谒，也不是个办法，要知道老杜的小儿子，就是这期间被活生生饿死的！
王烁不希望看到这种惨案发生，他想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问道：“杜兄，不知你愿不愿意先委身于在下这里？”
“老杜对商贾一道并不在行，可能帮不了王兄弟什么忙。”老杜又拒绝了王烁。
也许是多次拒绝王烁，老杜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他又补充了一句：“王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太白兄说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杜某相信，长安城一定会有人慧眼识珠，重用杜某的。”
王烁哭笑不得，有种自己是舔狗的感觉，而老杜就是他的女神！
他费劲心思想要把老杜拉拢过来，可老杜呢，就是不动心！
而且他心里还有个白月光诗仙呢！
王烁心头一阵酸楚，竟也吃了诗仙的醋。
老杜把钱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朝着店家笑道：“结账，不够的先记在账上，我日后还。”
看到这些钱，王烁眼前一亮，一只手猛地按在钱上道：“杜兄，你知不知道江淮一地多恶钱之事？”
“此事略有耳闻，年初李阁老也想办法解决此事，只是被众商贾联合起来，将此事压了下去，王兄弟为何有此一问？”老杜诧异的问道。
店家走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铜钱，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起两位客官，这钱，我们不收。”
“为何不收？”王烁看了一眼老杜笑问道。
店家答道：“这些钱都是恶钱，在江淮一带，一枚良币可换五枚恶钱，而那些大商贾便用良币换恶钱，在将恶钱拉来长安城，用恶钱来结账，咱长安以前可不知道这些路数，都以一比一的方式跟他结算。”
“这样一来，商贾便平白的赚取了四倍的利润！”老杜惊呼一声。
他虽然对商贾一道不上心，但简单的算数他还是会的。
店家苦笑着应道：“正是此理，按理说其他的大酒肆都是收这恶钱的，可我们这小店，却是不敢的。”
王烁拿良币把账结了，他看向老杜说：“杜兄，李阁老已经派我解决这恶钱一事，你看不如咱们一道去江淮一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