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明不知道该怎么答。
即便他没说，倪恩那么聪明也会顺着故事猜下去。
看到她眼里也同样出现被刺痛的泪光的时候，有一瞬间封明是后悔让她知道这些秘密的。
自己的父亲和别的女人亲手扼杀了自己母亲的性命，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无疑都是给心脏致命一击。
封老爷子出现在身后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周倪恩和封明都没有发现。
直到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沉淀咳嗽了一声，周倪恩才注意到爷爷。
已经快八十岁了，头发花白，带着眼镜在身后细细的瞧着她。
周倪恩忍不住轻呼了一声，“爷爷！”
里面包含了太多情绪。
老爷子觉得好像那一瞬间里，是封玲回头叫了一声他爸。
尽管口舌已经不利索了，说话吞吞吐吐的，但那股经久不见的喜悦也在眼里同泪花一起散开，老爷子伸手去摸了摸倪恩的脸，轻轻触碰了一下，他轻唤着，“小恩…你终于代替你母亲来看我们了！”
周倪恩的泪水再也绷不住了，就那么放肆的哭了出来。
她心疼的抱着眼前这位从未谋面过的老人，给他久违的关爱，如今她有了孩子，更能体会这种父母深藏的心酸。
妈妈当年执意不回封家，就连去世后，封家人也只是得到了一些草草的回答，遗体没见过，骨灰没见过，只有立在墓园那冰冷的墓碑。
而周家也只是这样告知他们母亲去世了。
这两位老人的心里该有多么痛恨，又有多少难以下咽的自责委屈搅拌在心里这么多年。
周倪恩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牙齿在打颤，却又哽咽着想努力的讲好话。
“爷爷，是我，我回来了！”
“我来看您和奶奶了！”
“你瞧瞧，我这模样神色里是不是还带几分您的锐气。”
周倪恩睁大着眼睛，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压制着鼻翼间汹涌的酸涩。
她想逗老爷子开心，笑一笑。
可发现就连自己都笑不起来还怎么去感染这个氛围。
封老爷子拿出一张手帕替她去擦泪，动作温柔又缓慢，可眼里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心事，他又呢喃道，“小恩，以前就是因为我和你母亲都是太倔的人，所以我们冷战到了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这么和她僵持着，我愿意低头，让我的女儿来看看我，我也看看她。”
可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了，对封老爷子来说，能见到周倪恩回来，已经慰了了他心中的一大半心结。
“爷爷，这儿这么多风铃，它们都听到了您的话，有风来的话一定会把您的想念捎带给母亲的。”
周倪恩搀扶着老爷子坐在藤树下的木椅上。
老爷子拄着拐杖，看着那些枯枝上那些摇摇欲坠的东西，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止于了心口。
沉默许久，封明才继而开口，面色有些沉重，“爷爷，您当初就怀疑姑姑不是得乳腺癌症去世的，而是另有其由，过去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都无从查证，但现在倪恩已经回来了，她想知道真相，也愿意帮您完成最后的心愿。”
“周世春是倪恩的父亲，很多事情也就方便了许多，如果倪恩能狠下心来，追查到底的话，用见不得人手段害死姑姑的人也应该绳之以法。”
是。封明这些话说的就像是卡在了周倪恩的心坎里。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立刻回一趟周家，然后认认真真的问父亲一句话，母亲的死到底是死于癌症，还是死于他和秦莲之手？
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为什么父亲从小到大在她面前扮演出来的深情都是假的……
她以为不再娶是因为太爱妈妈了，没想到也只是在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