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黑白之分
“啊……老胡……”
傻子都能听得出来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啊，没想到老胡正在办好事。
张海东犹豫了起来。
要不要走，等下次再来？
可是如果走了，明天还要继续在工地上班，下班那么晚，想单独找老胡探探口风还真不容易。
但是如果留在门口不走，一会敲门会不会让老胡反感，自己这属不属于偷听啊。
犹豫中，里面似乎结束了。
那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胖子，我弟现在上班还天天挤公交呢。我想给他买个帝豪，自动挡的，让他开着上下班方便。国产车，也不贵，你出个七万好不好……”
“我还要养老婆孩子，还要养家，已经花了不少公款在你身上了。你也要体谅我一下，不能每次见面一开口就是钱。”
老胡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似乎是有些累了。
“你给那个黄脸婆那么多钱干嘛，反正迟早都是要离婚的。她一个农村妇女，有吃有喝就不错了，还满脸的雀斑。就是脱光了躺在这里，你怕是都动不了几下吧。我呢，肤白貌美的，年纪轻轻就跟了你，你哪次上来不是卖命的搞。痛成什么样，都没有拒绝你。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要点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那是兄弟们的钱……”
听到老胡这么说，女人的声音瞬间高了起来：“兄弟兄弟！每次都是兄弟！那么多公款，你总是说都是兄弟们的。我是你的女人，每天陪你睡，我连你那些工地上的兄弟们都比不过了吗？他们能给你什么？再说了，你拿了多少，他们怎么知道？”
“唉……”
老胡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一码归一码。那些钱真的是兄弟们跟着我在工地上拼死拼活才赚来的血汗钱。这都跟了我多少年了，凭良心来说，我都不能去乱拿那些公款。在要是放在以前，那可是要剁手的！”
“你说的倒是好听，好人都让你做了！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弟每天上下班挤公交？你忍心吗？别的女孩过的都是精致的生活，每天除了购物就是晒浪漫和礼物。而我呢，名义上找了一个身价几千万的包工头，却连一台国产车都舍不得给我弟买！”
女人越说越委屈，似乎是嘤嘤了起来，接着道：“胖子，你跟家里那个黄脸婆离婚吧。我嫁给你，好不好。我嫁给你之后，你就不会这么不信任我了。你说过要宠我一辈子的。”
“好了好了。公款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和你弟弟的。”
撒娇是女人的天生利器，谁都无法抵挡。
“胖子，你真好。mua！”
屋子里的对话听的张海东脸色煞白。
出……出轨？
老胡出轨了？
他家里有老婆，竟然还在这里租房子包养了一个小三？
自己好像把全部的事情都听到了！
这是有钱人的传统吗？
还是说男人的通病？
张海东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今天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
改天吧，改天找个机会再来探探老胡的口风。
心中打定主意，转身便要走。
可能是由于太紧张的缘故，加上晚上楼道里昏暗，张海东不小心便踢倒了放在门口的一排酒瓶子。
劈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寂静的楼道。
他怔住了。
“谁？”
老胡一声暴喝，一下子便推开了门。
“张海东？”
看着手中拿着礼物站在楼道里的张海东，他愣住了。
此时的张海东尴尬到了一个极点，脸色通红，像是做什么坏事被抓到一般。
手中赶忙提起那瓶人参酒，然后结结巴巴的道：“胡……胡哥……我就是感谢您今天请假给我……然后来……送……送点礼物……”
语言和手上的动作完全不搭配。
老胡沉默了下来。
随后道：“来，抽根烟聊聊吧。”
说着，他关上门便走到了楼道的窗台前。
张海东擦了擦脸角的汗，长出一口气，只能咬着牙跟在后面。
烟点燃了，老胡熟练的吞云吐雾，张海东却只能忍着呛人的烟味陪着他抽。
他实在是不喜欢抽烟。
“什么酒？”
老胡开口问道。
“人参酒。现在工地上这么冷，我寻思着你每天喝上点这个，能让身子暖和一些。”
冷静下来的张海东说话终于是利索了。
“嘿嘿，这一瓶得五六百吧。老子虽然饭局走的多，不过也是农村出来的，私下里嘴巴可没有那么挑食，平时吃的喝的和你们都一样。”
说到这里，老胡又笑了笑：“你小子有股实诚劲，现在也学着这些场面话，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等你哪天发了财，在花贺集团做了高管，还要多多来照顾我一下哈。”
说着，他轻轻的拍了拍张海东的肩膀。
“怎么可能……”张海东只能干笑着。
……
又是一阵沉寂之后，老胡重新点燃了一根烟，若有所思的抽了一口这才道：“你来了很久了吧，屋子里的声音都听到了？”
“……嗯”
张海东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他不知道老胡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自己真的是无意的。
“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他似乎是在感概，又像是在说给张海东听。
张海东只能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这个话。
好像没法接。
自己要是能换个时间来，没碰到这个事情该有多好啊。
“可能……可能我们每个人面对的压力都不一样吧！”
想了想，张海东还是回答了一句。
这样的回答，应该能让他有些认同感吧。
“是啊，当你处在不同立场的时候，就会面对不同的人和事。处事的方式就会变，甚至连你的感情也会变。”
老胡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接着道：“我老婆十六岁那年就跟了我，那会我还没房子，穷的叮当响，家里连一顿白面都吃不上。就那样的苦日子，我俩也熬过来了。可是当我有了钱之后才发现，她似乎跟不上这个时代了，根本无法融入我现在这个圈子，我俩开始变得格格不入。从以前的爱情，慢慢的变成了现在的亲情。我对她，只剩下感激了，再无其他。”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有所感触，张海东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或许，这就是中年人的世界吧。
从一开始的鲜衣怒马，热血澎湃。再到回归平淡，相互依赖。
爱情变成了亲情，变成了割不断的血脉……
那些曾经山盟海誓的誓言呢？
磨没了吧……
以前自己很喜欢看徐峥的电影，有《心花路放》，《港囧》，《泰囧》……
那个时候的自己，喜欢看电影里面那些欢声笑语，笑的像个傻子一样。
可是等到现在回去扭头再看，里面却写满了一个一个悲伤的故事。
老胡就这样抽完了一根烟，然后将烟头丢在脚下，用力的碾了碾。
“你找我来是因为补偿费的事吧。老子也不是不能签，只是看不惯那群坐在办公室里的孙子，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就像是施舍给老子一样。这个世界没有谁比谁更低贱，大家都是平等的，我不会惯着他们。要是都跟你一样谦逊，老子早就签了。跟他们闹就是告诉他们一件事，没有工地这群兄弟拼死拼活的干，他们啥也不是。”
“哼！”
老胡说着，气的冷哼了一声。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行了，你小子也在工地上趴了快一个月了。兄弟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补偿费老子给你签了，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滚回你的办公室去吧。”
果然，和杜菁所说的一模一样。
自己或许就是推出来堵住那群工人的嘴吧。
张海东一时间心里像是打翻了酱油瓶一般，五味杂陈。
老胡对自己也不错，工地的兄弟们对自己也很好。
完成补偿费这个签约，甚至让他在心里有了一些负罪感。
他将酒递给了老胡，然后道：“胡哥，这酒你喝了吧，专门给你买的。现在公司的补偿标准是每人每月一千三，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再去跟领导申请申请……”
“傻小子……”
老胡轻轻的在张海东脑袋上拍了拍：“你小子来了工地一个月，就成了工地的人啦。你要是回去申请，那不是在打你领导的脸么。冒着一股傻劲……快滚回你的办公室去上班吧。己住，以后发达了，多照顾照顾我就行，我看好你。”
“胡哥……”
“还废话！”
老胡跟着就是一脚。
……
骑着共享单车，张海东的脑海里却是感概万千。
事情办成了，反而却多了一种压抑的负罪感。
自己算不算一个坏人啊！
这个世界上好人和坏人应该怎么区分呢？
就像是老胡。他出轨了，和小三上了床，他是坏人吗？
但是他从不拿兄弟们的血汗钱，对人又讲义气，那他是好人吗？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界定。
成年的人的世界，或许没有黑白之分吧……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骑到了楼下。
缓缓地上楼，开门，睡觉。
“怎么样？成了吗？”
“嗯。他答应签了。明天我就回公司答复就行。”
一个迷茫的夜。
……
看着张海东回到公司里，同事们用一种奇异的，惊讶的眼光盯着他。
他不是去工地了？
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领导对他网开一面了？